舜钰作一揖,低眉垂眼恭敬道:“沈大人老当益壮。”
半晌无话,但觉笼罩自已身前的阴影挪开,沈二爷辄身继续朝前走。
舜钰抬起头来,盯着他清梧的背影,唇角翘翘的。
被沈二爷坑蒙拐骗好几回,趁此挟私报复一下,心情实在舒爽极了。
进得舱房内,沈泽棠在小几边撩袍落坐,面色沉静如水,舜钰执起壶斟两盏滚滚的茶,把其中一盏递至他手边。
沈泽棠接过吃两口,这才看着她,直截了当道:“方才述案情中,你所推线脉也算合情理,却亦有牵强附会之处。“
舜钰不曾想他竟问起案来,神情微凛,忙拱手说:”请沈大人诫训。“
沈泽棠让她坐下,淡道:”譬如那白瓷钟里的茶,你断定只有罗永贵吃过,我却道未必,虽钟沿无妓娘口脂痕印,或许不经意抹去亦可能。“
舜钰暗忖稍顷,才问:”如沈大人所说,那钟儿里为何会掺有苦艾?又是谁下的迷药?皆知吃了会昏睡至天明哩。”
沈泽棠似笑非笑看她:“京城里娼寮妓馆的老鸨为留住买春客,会给娼妓一种媚药,名唤迷红霜,由苦艾蜂糖鹿茸等制,指尖丁点便能致幻,那钟里你可察觉茶色更黄亮,是蜂糖化开的缘故,或许他俩吃来只为助兴。”
舜钰忽想起罗永贵舱房一床狼藉脸儿不由发红道:“如此这般,霍小玉倒清白了,罗永贵还不至坚守自盗,难不成另有案犯?“
她愈想愈迷雾罩顶,怎看似简简单单的妓娘盗银案,竟变得错综复杂,离奇蹊跷,难理出头绪来呢。
看舜钰敛了先前的志得意满,神情显得沮丧,却又咬着嘴唇不甘示弱,一副楚楚的模样惹人心动
沈泽棠笑了,耐心提点她:“祸情之失,多起于发端之差,定验之误,皆原于历试之浅。你若追根溯源,便会发觉蛛丝马迹皆在人语微言。”顿了顿继续说:“我且问你,霍小玉离开京城所为何?”
“据她的说辞,是因厌倦迎门卖笑的日子,自赎身回镇江柳林镇避世长居。”
听得这话,沈泽棠颌首道:“她即生有此意,理应低调沉稳才是,又岂会携着迷红霜,在船上明目张胆的的调情接客?!若她无离风尘之念,此次携贵重钱财出行,究竟去往何处或是去会甚么人?”
舜钰一时语塞,霍小玉的言行不一,她竟压根没察觉出来。
在城府深沉的沈二爷面前,她到底还是块能掐出汁的嫩姜,怀揣的隐密又能掩藏多久舜钰忽然觉得天都暗了。
听得沈二爷温和说:“凤九倒也勿急,三百两纹银还在船上,要寻到也非难事,如你所说欲乱者,必行自乱,我们冷眼静观即可。”
“我才不急。“舜钰唇角嚅了嚅,沧桑着脸儿坐回床沿,撑着颊腮歪头看窗外,滚滚江河朝东逝水,一叶扁舟迎风破浪,却是白发渔樵正撒网捕鱼,她看得心有戚戚,回转眼眸,却见沈二爷正就着羊油灯看书。
她忽想起沈桓的书来,答应替他讨回的。
”沈指挥使的武功秘笈,可是被大人收去了?“舜钰满眼希翼说:”我也想看呢。”
沈泽棠未曾抬眼,翻过书一页,问:“是沈桓让你来讨要的?”
舜钰连忙摇头:“他让我悄偷出来,不过是本武功秘笈罢了,何必鬼鬼祟祟的。”
沈二爷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她忍俊不禁:“你真想看?”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