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砚昭并不是个轻易能被惊吓的人,但他此时的眸光却骤然紧缩。
窗前背身站着个男子,戴忠靖冠,穿黑色大氅,内里绯色朝服,脚下白底黑面皂靴,一抹金黄晚照爬上肩头,显得他高大清梧,气势不怒而威。
听得动静,他又略站了站,才不疾不徐辄身,不是别人,正是沈泽棠。
他喜怒不形于色,缓步走至秦砚昭面前,不言语,只看着他,眸光深邃且犀利。
秦砚昭不禁攥紧手里酒瓮,攥得指骨泛起青白,他喉结微动,勉力笑了笑,开口道:“下官拜见沈阁老。”
话还未说完,眼前绯红袖管倏得晃过,听得“啪”一响,他的半边颊腮,顿时犹如被炙火舔舐过般。
沈泽棠竟是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傍晚的房间本就静谧,愈发显得这声音石破天惊。
秦砚昭被打得趔趄,止不住朝后退几步,手里酒瓮没抓住,“砰”的砸落于地,泼了一身一地的红色酒液。
他的嘴里尝到鲜腥味道,抬手抹去唇边溢出的血渍,脸已高高肿起,火辣辣的疼痛。
默了稍顷,这才眼泛血丝地看向沈泽棠,轻扯受伤的嘴角,他慢慢道:“沈阁老下手很重我由您打就是,打死算罢,若打不死,便请您将舜钰还给我。”
“还给你?痴人说梦!”沈泽棠摇头冷道:“她是我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妻室,与你秦砚昭有何干系!”
秦砚昭嗓音很沙哑:“沈阁老趁她失忆强娶豪夺,又算甚麽正人君子!即便如此,她忘光所有却依然只将我深记,这若还不足沈阁老放手,那我再告诉您件事,我与她早您数年彼此倾心,相爱的人所能做的皆都做过,若不是我因青云之志,鸿图之心,而错娶她人,如今又安有沈阁老何事。这几日我与舜钰表明心迹,沈阁老君子之风,有成人之美,就高抬贵手成全我俩罢。”
“如你所言,我当不起甚麽正人君子。”沈泽棠怒极反笑:“舜钰的阴阳合欢蛊可是由你种下?”
“若是我为她种下”秦砚昭目光阴鸷的回问:“虽然她的蛊花毒褪暂阖,倒底根源未尽,保不准何日复发,此等攸关性命之事,沈阁老难道还不愿将她还我?”
话中饱含深意,那毒花烙在舜钰雪脯之上,若未解衣撩襟看过又怎会晓得,这几日究竟发生过甚麽事
沈泽棠心半坠,暗自攥指成拳,看了秦砚昭许久,方沉声叱道:“强挟他人之妻,竟还振振有词!可笑你竟将三纲五常皆抛,枉读这数年孔孟圣贤书。若是十年前的吾,听闻此番不知廉耻之言,只恐你今日难出这道槛半步,现更不屑手中沾染汝等污秽。”
他顿了顿:“吾原对你还有几分羡慕,抢得先机夺了她的心,那执拗固执的丫头,认了死理就难回头的性子,吾曾想你定有自己的可取之处,让她如此倾意,甚允许她把你暗藏心底不想你竟是这样轻她、弃她、负她、这般将她往死里逼迫你不配得她对你的好。”
嘴角噙起抹冷意,又添加了句:“一失人身,万劫不复,轮回几世,难赎罪孽,你好自为之罢!”
话已至此,沈泽棠不再多言,他要去接那傻丫头回家,几日不见如隔三秋,真是想得不行。
甩袖擦肩而过,再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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