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彤云风吹散飞,冬阳不艳自暖,红梅满染胭脂,家雀啾唧不住,连那整日里躲耳房打瞌睡的绿鹦鹉,也在雪地里忘乎所以的蹦来跳去,俗道乐极生悲,那灾祸便从天上来,趴卧梅枝间许久的黄狸花猫儿虎视眈眈,倏得一跃而下,伸长圆厚肉垫的梅花爪,直朝觊觎数月的猎物抓去。
待那绿鹦鹉有所察觉时,为时已晚矣,它倒有气节,不躲不闪,昂首挺胸,生当作鸟杰,死亦为鬼雄,有何所惧。
忽听“砰”的沉闷一声响,旋而是狸花猫儿凄厉尖叫,绿鹦鹉眼睁睁看它失了偏颇,落地后朝南逃窜的瞬间没了影,雪地里躺着一颗红皮花生米,它上前啄起吞下肚,飞来廊前吊架上站着,沈桓嚼着花生米,穿一身簇新的石青棉袍,鬓角光整,意气风发,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模样。
采蓉和翠梅打起帘栊从房内走出,看见他福了福身见礼,他连忙拱手作揖回礼,采蓉嘻嘻笑过,沈桓颊起暗红。
绿鹦鹉忽然苍凉的叹息一声。
沈桓斜眼睃它,粗着喉咙低嚷:“鸟嘴吐不出象牙,不听不听我不听。”
那绿鹦鹉才不管你听不听,学着沈二爷清润嗓音,温和道:“色界轮回总是空,万缘纷扰欲为宗。凡心一人迷魂阵,似溺无边苦海中,沈桓啊,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沈桓不禁打个哆嗦,这小妖物难道真成精了不成。
再说房内事,钱秉义正替田姜看脉息,左手脉凝神听息半刻功夫,又换右手脉,反复细诊后方才道完毕。
沈泽棠也不急着问,先陪他吃热茶,说道:“听闻先生游历至吉安,且去与萧神医一会?他如今可安好?”
“一会?”钱秉义撇撇嘴:“我才懒得同他一会,他四处败坏我的名声,说我医不如他,妻不如他,就好显摆吹嘘,对朝臣阿谀奉承,溜须拍马,龌龊之言难以入耳。我要去医他心病,顺带羞辱之,说我医不如他,沈夫人的蛊毒他束手无策,还不得我亲自出马;妻不如他,那般乡野泼妇不要也罢!”
沈泽棠瞟了眼他面上大片青紫,钱秉义也无需他问,自个竹筒倒豆子述来:“礼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医者更应以此为鉴。哪想萧乾这个医界败类,嘴皮子功夫不如我,恼羞成怒竟饱拳相向,想钱某岂是任人宰割之辈,自然要同他龙争虎斗拼个你死我活,眼见乾坤定胜之际,杀出他那个凶婆娘。”
他轻摸额头龇咧嘴:“果然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若不是念她女流之辈,我岂会如此凄凉惨状,是以痛下决心,要娶一房妻室,沈二多替我留意,只需好勇擅斗即可,定要杀他个片甲不留不回还。”
沈泽棠有些哭笑不得,暗忖还是闲话少叙,正事要紧,遂沉声道:“先生听诊吾妻脉息后,她的蛊毒可有痊愈,不知丧失的记忆是否还能寻回?”
田姜一直坐在桌前安静无语,听得此时才抬起眉眼,期盼且紧张地看向钱秉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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