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月听得动静执灯出房,见得田叔焦灼满面,抱着舜钰大步流星而来,垂荡的裙袂沾着斑斑血迹,她到底过来人,知晓是要生了,连忙引他(她)去正房左间,那里收拾的很干净,早预备着生孩子时用,又命翠梅阖紧门窗。
田叔把舜钰小心搁至床榻上,摸摸她汗湿苍白的小脸,一时不知该说甚麽,恰纤月来催他出去,憋了半晌道声保重,蹙眉终是离开。
纤月俯身问她可要喝些水,舜钰摇摇头,此时疼感尚能忍受,她只担心孩子们才七个月,还这样的小能顺利分娩麽?
想问产婆何时到,已见得她们围聚过来,领头的是位姓韩的姥姥,伸手使劲地摁按鼓挺肚腹,舜钰忍不住痛吟一声,她方止手,再掰开并拢的腿儿查看,半晌后起身净手,朝纤月道:“虽是见红却未破水,也才开三指,还得等些时候。”转而又凑近舜钰嘱咐:“你莫喊莫叫更勿要哭闹,痛就摒忍着,节省力气用在后面,女人生娃如走鬼门关,更况你还是俩个。”
又吩咐另几个产婆去准备滚烫的热水、白棉巾、碗口粗红烛、大剪子及参片等待用。
舜钰见她起身要走,连忙伸手扯住她的衣袖:“我的孩子们才七个月”
“七活八不活,你担心甚麽!”韩姥姥打断道:“仔细照我说的话做,定能把两个小乖乖平安生下来。”
舜钰这才心定,纤月拿帕子给她轻拭额上流淌的汗滴,笑着抚慰:“韩姥姥接生活儿做的好,不用害怕,若是疼受得住,我扶你起来走走,动一动会好生些。”
舜钰浑身泛起燥热,又不能打扇,听得她说,便由着搀扶起身慢慢踱至窗牖前,已是夜深沉,耳听疏雨轻打芭蕉,却不是脚足声,眼见流萤自照园路,敞着的院门,有丫鬟婆子端着铜盆子来往进出。
她忆起前世里饮下毒酒后,蜷身坐在炕上,紧盯窗外大开的乌油院门。
期许沈二爷的身影能缱风而至,只想再看他一眼,就足矣!
等得心愈来愈冷,再无可盼。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已不再是那时的她。
还是期许沈二爷能至,便是不至,亦不绝望,为母则刚,她这一世活得无比坚强。
少腹抽痛一阵急过一阵,舜钰咬紧牙关复回床榻躺着,突然觉得身下汩汨有水流出,韩姥姥取参片让她含着,命另几个产婆用手将她的腿屈膝弓起,朝两边使劲掰至最开,都是民间极有力气的粗壮婆子,手指粗厚的茧子刮蹭细嫩的肌肤,这样大敞的姿势令她增生强烈的羞耻感,但很快,这股子羞耻感便被疼痛洇没了。
衣裳早已大开,韩姥姥的手抚在雪白挺腹上,或轻或重把娃儿往下推,舜钰只觉痛得骨裂筋断,再是隐忍不住,尖叫着痛吟出声。
韩姥姥拿条软木给她衔着,让她吸气、用力、再吸气、再用力。
舜钰本能的照做,吸气用力、再吸气再用力,产婆不是说的麽,照她说的做,就能平安生下来。
心口连腹往下沉坠的痛,可觉身下水似乎流光了,孩子也不见产下,汗水迷糊住眼睫,她徒劳睁大双目,终于瞧清楚韩姥姥的神情,汗如雨下,面容凝重,另几个产婆眼里甚透几许紧张。
听得其中个嚅嚅低语:“她没力气了两个在里憋着太久,只觉不大好了!”
“你再使些劲!”韩姥姥稳住心神,用力掐舜钰腿一把使其清醒,拿利话激她:“你要死也得把孩子生下来。”
舜钰吐掉软木,恍着眼问纤月:“钱大夫来了没?”
纤月忙回话:“来了,候在外头哩。”
“我没力气了。”舜钰喘息着吩咐她:“你让他开药给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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