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隔墙那女子唱:
姐儿生的似雪花,才郎一心要瞧她,没有什麽拿,买了一匣宫粉,两朵绣绒花,称了二斤螃蟹,买了半斤虾买了个大西瓜,一出门栽个马爬爬,洒了宫粉揉碎花,爬了螃蟹逃掉虾,摔碎了大西瓜,再也不瞧她。
这民间小调怪是有趣,舜钰抱着小月亮悄悄踩过湿泥,贴墙根站,听她微顿,又弹起月琴唱:
虽不是糟糠的配,也是我三生有幸,落花流水,在萍水相逢,意合情同,山盟欲与诉、海誓将与吟,我这想邪的心
舜钰心突突跳得厉害,脸色时阴时晴,小月亮咿呀抓她发丝儿,见娘亲不理人,瘪起嘴哭将起来,这才察觉小丫头屁股湿哒哒的一团,墙那头歌声嘎然而止。
舜钰咬着嘴唇归至房里,小月亮衣裤湿透了,遂命翠香抬来一盆热水,卷起袖子替她洗澡。
沈勉最喜欢憨憨的元宝,趴在床上逗他玩,咯咯笑声不停歇儿。
给小月亮穿好衣裳,抱去和哥哥并肩躺着,两个你摸我下儿,我摸你下儿,相亲相爱的很。
纤月扶着蹒跚学步的来福凑近榻前,来福长牙了,笑起来,口水滴嗒不停流。
舜钰独自走出房,董家那边弥起一缕青烟,药味儿似有若无的飘散过来,她略站了站,命侍从将梯子搭上隔墙,撩袍蹭蹭再上墙头。
落日余晖把小院染得半黄半暗,顾嫣姑娘坐在院央,穿戴简素,拿把蒲扇在轻扇炉火,上炖的药罐噗呲噗呲顶盖响,一把月琴随意搁在石矶,听得有谁清咳一嗓子,随声仰起颈,见是舜钰探出头来,也不羞臊,起身搭手见礼。
舜钰作揖回礼,见她复又坐下继续炖药,不经意问:“顾姑娘瞧着面善,似曾在哪里见过?”
顾嫣没有吭声儿,面庞却发白,舜钰岔开话:“你家爷得甚麽疾症?吃了这许久的药?”
顾嫣朝正房窗间瞟了眼,才回话:“小女没来几日未细问,只晓得爷快大好了!”
舜钰指指月琴:“方才可是你在唱曲?嗓音若萧管般好听,平日里酒廊乐肆常于同僚应酬,听多文儒骚客高雅之词,这般小情小调的反更鲜人耳目。”
顾嫣淡淡谢过,用铁锹伸进炉口扒熄燃炭。
舜钰吸吸鼻子:“药味儿闻着极苦!董娘子提起你家爷有腿跛之症,我倒识得位医术高明的郎中,若是有需择日就请来,也可帮衬着瞧瞧他左边半张脸,如能治愈、就无须整日里戴那黄金面具。”
顾嫣听得一脸呆,疑惑道:“我家爷虽有腿伤,脸却是好的,不曾戴过黄金面具。”
语毕察觉自己多嘴,恰药汤扑簇簇自盖沿溢出,连忙拿棉巾罩住药罐柄拎起。慢慢朝房间走去。
舜钰听得这话顿如轰雷掣电,手指紧抠进梯架木屑里都不自知果然没有猜错,自路边偶遇沈桓后,暗卫的时隐时现,沈容、董大娘言行诡谲,她那不切实际的猜疑愈发明晰起来,顾嫣出现时,她还以为自己错了原来、原来从未错过!
好啊真是好啊竟然算计到她身上,枉她枉她午夜梦回时那麽多眼泪,全白流了。
陶嬷嬷来寻舜钰用晚膳,见她面无表情地正从梯上下地,目光沉潋复杂,看得人心底发怵,听她开口道:“你都知道是不是?”
“知道甚麽?”陶嬷嬷没来由的气虚。
舜钰冷笑一声,不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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