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棠看那营妓,发乌打着结、脸白透着灰,眼亮蒙着尘,裙红滚着污,绣鞋被雪水浸的一步一渍印儿。
有诗证她的可怜儿:
祸不寻人人自寻,情不惹人人自惹。
昔日楼台风流花,今成营间断根草。
风欺雪淋翻绿腰,人丢马嚼不值钱。
劝君一句抵万金,凡事切莫肆意为。
害人害己终成空,报应立现在眼前。
沈泽棠抽出腰间青铜剑缓缓擦拭,语气温和地问:“你是如何至官衙通风报信捉捕冯舜钰,从实招来或许饶你。”
那金桂,亦是烟花寨中混迹数年,最擅猜度人心,已知不祥,只道:“都是虔婆起的贪财主意,于奴家无甚干系。”
话音才落,她便觉头上一松,挽成云髻的长发削落一地,听得沈桓怒喝:“娼妇再不吐实,将你绑去营外片成肉片喂狗。”金桂唬得魂飞魄散,连忙告饶:“大人莫急,且容奴家想全说便是了。”
她从实招来,将曹爷领个女子进娼寮,关在房里只不出,她心肖曹爷被两次三番辜负,后官爷来发缉拿冯寺正画像,当夜曹爷只与那女子在房亲热,她如何气不过,悄扒窗偷瞧那女子真颜,却与画像模样无差,又是怎样挑唆虔婆报官、曹爷如何杀了虔婆,原原本本,从头至尾叙了一遍。
营帐里安静地能听见帘外呼呼刮过的风声,沈泽棠提剑起身走至金桂身前,忽而伸手抓提她的衣襟。
金桂眼前一道青寒光芒划过,剧痛瞬间袭过四肢百骸,欲放声尖叫却被捏喉难发音,怔怔垂颈看着胸前剑插剑拔,带出一股子鲜血喷溅,再抬首看向杀她之人,只留给她一个高大的背影,朦胧地堕于黑迷
沈泽棠洗净指骨沾染的血渍,脱解长袍朝床榻方向去。
金桂的尸体已被侍卫迅速抬走,连地上也清理地十分干净。
沈桓站在营帐外,日落栖山峰头,断霞千里抹红,不远大锅里猛火煮着百姓送来的牛骨,加了不少八角茴香,使得那香味儿闻着就觉浑身血脉流动。
侍卫张宏端了两碗冒热气的肉汤过来,一碗给沈桓,一碗要往帐里送。
沈桓拦阻道:“二爷昨通宵未寝,现刚睡下,你自个吃就是。”
张宏坐他身畔,蹙眉叹口气:“一想到夫人身陷困境,我就食不下咽。”
斜眼睃向某个没良心的,正掐着根牛骨连筋带肉吃的欢乐。
沈桓喝口汤开解道:“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哪次不是逢凶化吉,便是我们死了她也不会死。这般星夜赶路离京愈来愈近,更要多吃多喝养精蓄锐,把仗打赢了就是救她。”
张宏觉得有理,腹中恰咕咕作响,他两人吃了会儿,沈桓悄声问:“那娼妇说,看到曹瑛同夫人在房里亲热,你可有听见?”
张宏默默地点头,又没胃口了,沈二爷甚麽都好,就是夫妻姻缘运挺背时,这夫人一个两个的都这样
沈桓接着道:“若是梦笙夫人老子也懒得管这闲事,可这个夫人二爷是极欢喜的,她待我们素日也不薄,都怪曹瑛那厮趁虚而入,是以攻进京城后,老子先去把他杀了,再劝夫人来个死不认帐,二爷无凭无据的,纵然心怀疑虑,终驾不住时光流逝,这茬也就翻篇过了。”他想得还挺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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