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楠一直知道,她是不受宠的,是不被欢迎的,是被厌恶的。
这个家里除了姥姥没有人会喜欢她,更没有人会爱她。
这么多年,她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够坚硬,足以承受所有的伤害,可是当事实真真切切的摆在她面前,她生物学上的父母明明白白告诉她,你是不被欢迎的,不被我们认可的,你是多余的时候,她仍然觉得心被撕裂一般。
原来,不论事先她把自己的心煅练的多么结实,总是会有一个缝隙是给自己渴望的亲情留有余地的,而就是这小小的余地,给了他们伤害她的机会,也给了自己致命的一击。
时间仿佛停滞、空气仿佛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似有若无的看向钱桂花,注视着紧张的仿佛在等待命运裁决的赵楠。
没有人能切身体会到赵楠心中的惶恐不安,也没有人能够代替她承受那种心灵的煎熬。
钱桂花嗤笑一声,不屑道:“你还知道?”
赵楠眼神一暗,黑白分明的瞳孔中像是失去了最灿烂的光彩,灰茫茫的一片,她喃喃道:“原来我真的是多余的。”
赵建设似乎有些不忍,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被钱桂花瞪了一眼顿时偃旗息鼓了。
只是有些愧疚地看着赵楠,被钱桂花抓的模糊的脸上有一种类似于自责的表情一闪而过。
赵建设的沉默让钱桂花更加得意,肥胖的身体扭了扭,哼道:“赵楠,我赵家养了你二十几年,供你吃供你穿供你读书,现在你有能耐了,会挣钱了,就想着法子的折腾我们,现在倒好,连你亲哥哥都折腾到了监狱,我们赵家可要不起你这样的惹祸精,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我们老两口也不指望你给一口的,你也别来烦我们。”
赵楠猛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妈?”
“妈什么妈,我不是你妈!赵楠你给我挺好了,从今天起,你跟我赵家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你惹的那些债什么的也跟我们赵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就当我跟老赵没养过你这么个女儿!”
“爸?”赵楠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赵建设,就算她对这个价很失望,对父母的偏心很失望,可让她离开,让她从此以后跟这个价的人断绝关系,她做不到啊。
人心都是肉长的,为人父母,为什么她这么多年谦卑的只是渴求一点点亲情,他们还是残忍的斩断了她所有的奢望。
赵建设沉默了一会儿,沙哑开口,“小楠,你也长大了,就算你搬出去了,也能养活自己了,我们老两口……唉。就当爸爸对不起你,你走吧,以后别跟这个价扯上关系。”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了下来,赵楠却笑了,“爸,我从小就听您的话,您让我站着我绝不会坐着,您让我考一百分我绝对不会考九十九分,现在既然您让我离开,那么我也会乖乖的听您的话,您放心,以后我就算是乞讨,也不会讨上您家的门。”
赵楠眼睛充血,心头也宛如在滴血,笑容却愈发灿烂,她看向钱桂花,“从小我就知道我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别人有父母疼,我没有,别人有父母爱,我没有。我没上过学前班,直接上的小学,您说学前班学不到什么知识还费钱。我上小学的时候别的孩子身上都有一毛两毛的零花钱,我没有;别的孩子用的都是崭新赞新的作业本,我用的是别人用剩下的草稿纸;别的孩子用的是最漂亮的水彩笔,我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说着说着,赵楠的表情就沉寂了下来。
她从来不觉得苦,只要能得到家人的认可,哪怕是苦她也觉着甜,大概是从小就养成的性子,在家人的事情上她特别宽容,亦或者说因为太过于想要得到那份亲情,她对所有的伤害与谩骂都能平心静气的处理。
“我是家里最小的,却也是最不受宠的,从小吃着赵骏吃剩下的、穿他不穿的,十岁了我还穿着男生的衣服到处跑,在学校被同学嗤笑、排挤,我不敢告诉你们,因为即便是给你们说了,你们也不会管,只会嫌弃我没用,说我为什么不打他们?我怎么打?十岁了我还跟五六岁的小孩一样,长的瘦瘦弱弱,别的孩子都比我高一个头,只要轻轻一推我就倒了,我怎么打?”
“别人都说老幺是最受宠的,可在咱们家缺是相反的……”
赵楠哽咽的几乎说不下去。
之前还不觉得有什么,反正从小到大都是那样,她都已经习惯了,可是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她不是习惯了,而是一直只能把心里话压在心底,没有机会说出来,原来她是如此的委屈。
她也渴望父亲宽阔坚实地后背,也渴望母亲絮絮叨叨地念叨,也希望自己是被父母宠在手心的小公主,然而现实告诉她,她不是公主,甚至都不是灰姑娘,而是没人要的小乞丐
连她的亲生父母都说,“你是垃圾,是扫把星,连乞丐都不如”。
她从来没当真,可是现在她却不得不承认,那是真的。
赵桂华脸色如常,并没有因为她的几句就有任何表示,甚至显得有些浑不在意,反倒是赵建设的眼睛里透出愧疚。
赵楠彻底绝望了,她不应该对父母的爱再抱有期望,“那么妈,您再这个时候把我逐出家门,是因为赵骏弄坏了老板的衣服吗?”
钱桂花脸色一变,“你个贱蹄子说的什么屁话!如果不是怂恿小骏,他哪里会动你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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