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鼻子也好看不到哪儿去吧,太傅牛童的小女儿牛温宝在心底这样嘀咕了一句,然后轻轻戳了戳身边的凌妙艺,讶异地低呼道:“那不是彭府的两个少爷吗?”
凌妙艺亦诧异道:“彭时!彭渐!他们两个也来读澄煦?”同常诺一样,彭时彭渐也是凌妙艺在京城的大小宴席上经常碰见的熟悉面孔,尤其是彭渐还跟她发生过几次口角争执和互整事件,因此印象尤为深刻。
“他们如今也住在罗东府,”关筠讲出自己所知之事,“听说是老辈人想撮合出一桩亲事,来一个亲上做亲以加深亲戚感情。”
而且,她偷听到罗府下人议论说,罗白琼第一眼就相中了冷心冷情的彭时,还精心设计了一个落水失救的戏码,让丫鬟设法引来彭时,诱他救她上水,又假装昏迷让彭时抱了她一路,不过目前看来,她似乎还没有博得对方的好感。坦白说彭时的确是个人才,小小年纪就已像个大人样子了,且颇有几分他父亲的风范,撇开家世不说,罗白琼实在有些配不上他,再从另一个角度看,罗白琼这种深闺娇娇女也吊不起彭时的胃口。欲知这二人能否结为连理,只能拭目而待了,反正她本人不看好他们。
凌妙艺嗤了一声:“两个怪胎,谁嫁他们谁倒霉……咦,那个是孟瑄,孟府最年轻的小将军!他家就在京城应辉书院的旁边住,居然也来扬州读澄煦?怪啊,今年澄煦是怎么了,什么深水里的蛟龙都在这儿冒头了,道圣、孟小将军、彭家的哼哈二将,再加上……段先生,真是人才济济啊。”虽然向来管段晓楼叫哥哥,不过这里是书院,女学生对男先生不好当众称呼得太亲密,因此她叫了个别扭的“段先生”。
“那你呢?”伍四小姐略带嘲讽道,“你为何也来读澄煦?听说你在京城玩得可是风生水起呢,整个京城没有不知道你的大名的。”出了名的能捣乱、能撒谎、能伤人放火。
凌妙艺刚要反讥两句,牛小姐拍了两人一下,惊呼道:“快看!真正的名人来了——是廖府的廖青儿!”
凌妙艺等几人齐齐望去,嘴巴不约而同做出了吞鸡蛋状:“疯丫头廖青儿!”
那少女容貌不差,肤色如雪,却跟南方的纤瘦美人截然不同,脸蛋圆润,身材滚圆。圆圆的脸蛋略上扬,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走起路来快如风,双臂交替前后摆动,跟仕女的礼仪小步实在大相径庭。她仿佛感应到了有不少京城的熟人在看自己,于是更加昂首挺胸,留一个雪白的双下巴供她们瞻仰。
关筠和关瞻望一眼廖青儿头上那个醒目的大花环,又互相对望了一眼,暗暗决定对那少女是她们的表妹、而且如今就住在关府之事守口如瓶——有这样粗鄙的亲戚实在太丢人了。
“那个人是谁?”知府韩扉长女韩忻忻拍一下关筠,紧张地问,“那一位正往我们这边看过来的公子,正在微笑的那个!”
关筠偏头看了一眼,答道:“哦,他就是罗府大少爷罗白前,旁边的是二小姐罗白琼,他们这两年都是我家的常客,而你去北直隶学茶艺两年,因此正好没碰见过他们……”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住了,咦?瞧韩忻忻这一副含羞带怯、欲看还休的模样,难不成还对那罗大少一见钟情了不成?嗬!那她可真是瞎了眼了,罗大少可是个有名的草包风流大少!
“喂,低头走在他们两个后面那个人是谁啊?脸擦得跟猴屁股似的那个。”伍四小姐问。
“她姓何。”关筠看了一眼,简略地答道。
“姓何?哪一家的?她爹是谁?”牛小姐好奇地问,“看穿着打扮都普通,像是不准备参加‘第一金枝’的评选,为何却把张脸搽得那么红?”
关筠的脸上露出一个微嫌恶的表情,摇摇头不欲多言,更加激发了众人的好奇心。凌妙艺先是往那边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旋即杏眸圆睁,惊呼道:“这个丫头……我曾见过的!”
牛小姐问:“在哪儿?京城吗?”凌妙艺面露疑惑地摇摇头,一时低头沉思不止。
不多会儿,澄煦新学年的男女学子已陆陆续续到齐,男学子在临时搭建的高台左侧一一落座,而女学子人数远远少于男学子,在他们的右侧坐成一长细排。
因为没有太严格的队形规定,闺阁千金们又向来散漫惯了,所以她们都是根据彼此之间关系的亲密程度坐的。比如,关筠、凌妙艺等交游广阔的小姐,五六个人坐成一排,再往后是心中略有一些怯的特招生罗白琼和她的表姐孙茹、孙菽等三四人坐成一排,再往后——
“那里空的太多了,坐上去两个!”女子院的女先生郑莲突然在队伍正前方,指着后排大喊道,“再坐上去两个!”
何当归正闷着头发呆,循声抬起头看,发现女先生的手不偏不倚指的就是自己身边,她前后打量了两眼才发现,整支队伍只有她自己是一个人一排。根据“帮派”划分座位的话,她的确是无帮无派的一个,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凸显出来了。
只因这个学堂她上得极不情愿,再加上自从那一日的龙佩事件之后,她的精神就一直恹恹不振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连董氏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四五上吊,她都没去围观过一次。那个可怕男人带给她的阴影,从梦中一些模模糊糊的悲惨片段,延续到醒过来时不堪回首的鲜明记忆,现在居然以实实在在的画卷和玉佩的方式,强行介入了她尚算平和的新生活,让她又恨又惧,一时也无法可想。
“你们!”郑先生指了指关筠她们那人最多的一排,指挥道,“往后面去两个!”关筠几人对望一眼,却没有一个人动弹。郑先生不耐烦地大声下令:“不管谁都行,坐过去两个,坐到她旁边去!”
这一声呼喊过大,从台上的师长到台下的男女学子都不禁望过来,一刻之前还嘈杂的园子奇异地安静下来。本来有一句没一句的低声聊天,也都是闲极无聊的产物,此刻一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动静,立刻就吸引了为数众多的人的注意。
郑先生急了:“怎么没有人动?没人愿意坐到她旁边吗?”手指着何当归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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