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晓楼被这三个字狠狠刺痛,于是不顾陌生的第三人在场,双手捉着何当归的手,一口气沉声述说道:“我想你,每天每刻,一呼一吸都在想你,你告诉我要‘赌星’,你说半年后若有一场流星雨落满织女桥,就证明你我无缘,我跟你赌了,因为我相信我们缘定三生。可我在钦天监监正齐玄余的文案中读到,他算到半年后南方某地将有一场流星雨,我不信事情这样巧,也不愿将我们的一场良缘交给那些不会说话的星星裁决,所以我来找你了。”
看这样的段晓楼,何当归不知该说些什么,对不起?你我无缘?再见?不要再见了?
“何妹妹,那一晚在欣荣殿上我一眼就看到了你,当时我高兴得几乎发狂,可是我不能跟你相认,只因我要娶你做我的妻子,我怕别人知道我们一早有情,说出对你不利的闲话。当我看到你穿着我送给你的那套衣服,我知道你心里一定也有我,我开心得想去舞一场剑,彼时,我只恨那一场宴会太长,只恨不能驱散众人将你拥进怀里一吐相思之苦。当我听说你被关白的马蹄踏身而过,我急出了一身冷汗,我多想立刻检查你受了什么样的伤,检查你在我不在的这半个月里瘦了几分。当我误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那一刻我只想拥着你的人共赴黄泉,让你不要一个人孤孤零零;当我得知你被一个不明刺客捉去,九死一生,我的心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捏住,随时都会爆碎;当我听说你已获救,已经回去休息,我心上的那只手立时被抽走,那一夜,你找回了你的命,而我也找回了我的命……”
“兹——”一个响亮的擤鼻涕的声音打断了这情真意切的告白,廖青儿用湿纸巾捂着鼻子,哽咽地摆摆手说,“对不起对不起,你继续说。”
“开始我只是模模糊糊地觉得喜欢你,却不知自己具体喜欢你哪一点,也不知道这样程度的喜欢算是多喜欢,可我生怕错过了此生第一次喜欢上的人,所以我央陆江北为媒提亲,被你拒绝后我并不灰心,我开始渐渐看清我的心,我知道自己喜欢你到想一直捧着你,永远保护你,给你我能给的最好的照顾那种程度。等回了京城,等我开始想你的时候,我又发现我喜欢你的头发,你的味道,你的眼神,你的声音,你笑和不笑的表情,你就像我的第二个影子一样,只要我逆着光一回头,你就那样不远不近的站着,清清冷冷的看着我。你只是用那样一个眼神看我,我就不顾一切的奔向你。好几次在梦里,你穿着华美的大红嫁衣冲我挥挥手说,‘我找到了我的良人,也祝你找到你的’,那一刻我方知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就是爱。何妹妹,我爱你,怜你,惜你,懂你,我会耐心等你长大,你不要嫁给别人,你做我的新娘,好不好?”
有一瞬间,她很想点头,说好啊,我嫁给你。她……可以点头么?
“不行!”斜刺里,凌妙艺冲出来叫道,“晓楼哥哥你不要喜欢她,她心地坏得很,一脚踏两船,还跟我姐夫纠缠不清呢!我姐夫也喜欢她!”
段晓楼讶异地看向凌妙艺:“高绝?妙艺你别胡说!”
廖青儿一边擦着泪,一边嘟囔:“高绝?不就是我现在暗恋的那个冰山酷哥嘛。”
何当归忽而诧异地偏头看向左方,低呼道:“小师父?你怎么在这里!你……其实我……你来了多久了?”
孟瑄像是在微笑,又像是没什么表情,道:“没多久,只听到一点。”
“老伯,你又是谁啊?”廖青儿扭头看向右边的草丛,惊奇地问。这副形象,感觉好像老顽童周伯通。
柏炀柏顶着个大草环站起来,冲着何当归摆手笑道:“女大王、呃、师父再上,受我一拜,其实我也刚到不久,也只听到一点。”再一点的一点。
“我过来看看你有没有事,”孟瑄道,“既然没事,那我先去了。”说罢转身向左而去。
“那我也去了,我也没事!”柏炀柏扭头朝另一个方向跑了。
凌妙艺泪如雨下,仰着头冲段晓楼大声喊道:“你喜欢她你会后悔的,我不会让你喜欢她的,晓楼哥哥,她根本配不上你!”说罢转头跑开。
“妙艺!站住!”段晓楼焦急地唤了两声,匆匆向何当归致歉道,“对不起,妙艺她的心地不坏,只是有点任性,我去看看她,她已离家出走很久了。我还会再来找你的,你等我,何妹妹,我绝不后悔喜欢你,也永远不会对你放手!”说罢他松开何当归的手跑开,去追凌妙艺了。
“喂,你还好吧?”廖青儿拍一下她的肩膀,担忧道,“你脸色很差啊,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叫青儿,不知为什么对你很有好感,咱们俩交个朋友吧?”
何当归慢慢坐到草地上,双臂环膝,将脸深深地埋起来,仿佛有一种不能消化现实的无力感。
时间的线头,猝不及防地在同一个空间中纠集起来,缠绕成了一个她也不能打开的死结。这种悲伤的无力感从何而来,她不是一个了无牵挂的异世魂魄么,她的心不是丢在了时空的另一端么,为什么胸口忽然闷闷作痛,怎么会这样痛呢,是谁让她心痛了。
打不开的线头……就全交给时间吧。她只是一缕随风而来,化风而去的魂。
——明洪武二十七年十月初一,澄煦书院小花园,殇别。
——下一卷甫一开篇的时间点是三年后,洪武三十年十二月十七,这一年当归十三岁,并与廖青儿成为挚友。将以倒叙之法,抽丝剥茧,将三年里所有人的恩怨情仇,及他们之间种种打不开的死结,浓笔渲染千层,所有好看尽在下一卷“绝色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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