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当归也是乐此不疲地应付着孙氏,她上辈子住罗家时被孙氏欺负得死死的,从来不思还报,却一天到晚做白日梦,梦想着有个能守护她的男人突然出现,带走她保护她。结果那人出现了,给她锦衣玉食了,让她做人上人了,最后才揭示了答案——那不过是黄粱一梦,梦醒了什么都是空的。那个人完全没能保护她,她最后还是被孙氏给榨干,被罗家满门人给吸空了,甚至连那个男人都是众多吸血鬼中的一只!
因此,现在的何当归是非常“珍惜”孙氏每一次的侵袭和挑战的,上一世她什么都做不到,所以这一世她一定要做到双份,把两世积累的屈辱,都狠狠丢还给孙湄娘这个心中住进了魔鬼的女人!
正堂上,老太太又连喊了两声,还是无人把芠三婆给押进来,让老太太心头的疑云越酿越大,假如那婆子只是个满嘴胡羼、吃醉酒说疯话的酒鬼婆子,那怎么内院里突然就冒出来一大帮子外院的护院?平日里,就算自己用信号弹急召,四大护院飞速赶过来也要盏茶工夫,怎么丁熔家的一喊就有呢?若那婆子是胡说八道,那么被冤枉的丁熔家的不是应该立刻按住她,跟她对质吗?为什么要召来一大帮子人,想当场将那婆子给打死?难道真的是……杀人灭口?灭的什么口?二儿媳妇要杀逸姐儿?她为何要杀逸姐儿,甚至不给逸姐儿一个自我辩白的机会?
丁熔家的满头都是细密的汗珠,不行,一定要将芠三婆拉出来对质,否则自己百口莫辩也就罢了,若连累太太在老太太心中的形象受损,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想到这里,丁熔家的扬声冲院外喊道:“钟奇!你们几个马上把那芠三婆给带进来!”
话音一落,立刻就有两个穿护院鱼鳞甲胄的彪形大汉敏捷地跑进内堂,其中一人回道:“对不住,让那婆子给跑了,她太狡猾了。”
老太太的面色沉如水,寒如铁,微微哆嗦着两片嘴唇,一时竟讲不出一个字来。
孙氏受到老太太的耳提面命多年,好比是老太太肚里的蛔虫,老太太随便抬抬眼皮,孙氏就能知道罗府今天要吹什么风!所以,孙氏立刻就领悟了老太太现在这个表情的意思——老太太介意的不是芠三婆捉没捉到的问题,而是刚才老太太连喊三声,都没喊进来一个鬼影,而丁熔家的随便一叫,立马就叫进来两个披甲佩剑的家丁!这可真真是犯了主子的大忌了!
家丁是罗东府的下人,老太太是罗东府里最大的主子,可是如今本末倒置了,她的三句话都顶不上丁熔家的一个奴才头子的一句话管用,而且,手持兵器的外院家丁未经老太太召唤就进来,事先也无人跟老太太打过一声招呼,那老太太以后晚上还睡得安稳吗?失策,真是失策!
孙氏暗悔失策,同时责怪丁熔家的这一次太鲁莽了。目光扫到堂下的时候,孙氏瞧见如今几乎满身浴血,像个血人一般的何当归居然还是面色如常,从容不迫得很,既没有因为疼痛而掉眼泪,也没有因为花姨娘指她为下毒凶手而自乱了阵脚。
孙氏越看越气,想到若不是今天早晨看见何当归神气活现地跑去参加诗会,自己也不会一时恼火,把花姨娘的事拉出来做文章,也就不会发生这一连串的意外,不会演变到现在老太太心中生疑的局面!老太太忌讳丁熔家的,就等于是忌讳自己了——因为众所周知,丁熔家的就是自己的手和脚,而自己就是脑子和嘴巴——倘若手和脚都是奸的,那还会有人相信,脑子和嘴巴是忠的吗?
而罗川谷直接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也就是他目前最关心的问题——谁害了他那个尚未出世的儿子!
一开始,花姨娘醒后哭哭啼啼地指证何当归,说的有鼻子有眼儿,有理有据的,他和老太太立刻毫不犹豫地相信了花姨娘的说辞,觉得何当归是凶手。原因无他,就是妻子孙氏总看外甥女何当归不顺眼,三天两头地找茬口去找何当归的晦气,有错处自然揪住不放,无错处也是制造出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想尽办法让何当归不痛快。
比如,罗川谷最有印象的一次,就是自己从特殊渠道弄来一套春宫名画家“半边风月”的真迹画册,不止画得栩栩如生,故事情节新奇有趣,而且画册一角还有指甲大的袖珍图,快速翻动时,仿佛在观看一出活动的真正春宫,委实妙趣横生!
然而几天之后那东西就不见了,然后就有下人出来举报,说何当归的桃夭院藏了一册春宫,然后孙氏就带齐人马,召齐家里所有能召来的会喘气儿的人,气势汹汹地闯进桃夭院,去搜什么春宫图。罗川谷当场就明白,那是孙氏搞的鬼,因为这么巧自己严密收于内堂的春宫图就没了,这么巧就有下人跟孙氏告密,说桃夭院有不洁之物,这么巧桃夭院就有人看见何当归在卧房墙上挖了个洞,藏进了一册春宫,简直比戏文中安排的还巧!
不过罗川谷什么都没说,只是冷眼旁观,毕竟一边是执掌中馈的发妻,一边是半路认亲的大柴老夫人的外孙女,亲疏远近他还是会分的。
之后,未卜先知的孙氏一进门就找到了那个墙洞,去掏画却没掏到,孙氏一怒之下就要砸开墙找,说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立刻就有人扛来破墙专用的大锤子,不过,那锤子没派上用场——何当归认的个比她大几岁的“弟弟”何当游,竟然像头莽牛一样,一手就推开了那面墙,任孙氏等人去找。孙氏和丁熔家的吃了一嘴墙灰,什么都没找到就灰溜溜地离开了。
五日之后,女儿罗白琼招呼一众手帕交来饮茶、品诗,席间惊现春宫图,成为风靡一时的热门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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