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现在,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们听在耳中,只是因为这里是一家客栈,人来人往也是常有的事,他们才不欲理会她围着个大房子兜兜转转,就是不肯走进去的奇怪行径。是啊,她也觉得自己很奇怪,为什么要在这里逗留,又为什么不坦然走进去,该还银子的还银子,该问候的就道声“好久不见”……呵,她现在突然明白,青儿为什么给她取外号叫“小龟”了。因为,她总是喜欢缩在自己的壳里。
不死心地围着房子兜转,寻找,终于找到了一小溜木板墙之间的缝隙,多么可贵而可爱的一条缝隙。透过它,她可以看看那个人胖了还是瘦了,黑了还是白了。
她屏息凑近那条小小缝隙,再凑近一些,获得更清晰的视野。可是,出现在视野中的景象,却让她实实在在地呆住了,那个是……
冰面人?冰面人!
客栈的一楼大厅中,偏北的一张桌子上坐了三个男人,有一个是昨晚抢了她的枣红马的杜尧,他是唯一不戴面具的人。另两个男人,都戴着透明的冰制面具,躺靠在兽皮宽背椅中的那个,一定就是段晓楼吧。她也只是大概这样猜测,只因他的身形遥远而陌生,被一张冰面具阻隔着。
怎么会这样?冰面具,难道是锦衣卫的专用面具吗?段晓楼等人修炼的是寒冰真气,他们戴这种不会融化的冰面具,莫非与此有关吗?
这种看似很透明,却能将人脸遮得分毫不能见的冰面具,她再熟悉不过了——在第七境的影像墙上,那一位自称“本相”,又出身锦衣卫的高审君,前世害死她的罪魁祸首,就是佩戴这种冰面具,跟如今客栈中那二人戴的是同一种款式的冰面具。不同的是,高审君戴的是遮住整张脸的面具,而段晓楼二人戴的是从额际到人中的半脸面具。
为什么戴面具?段晓楼他没事吧?就这么远远望过去,他的身形似乎还如往昔那样挺拔矫健,如此,甚好。
又恋恋不舍地远窥了一会儿,何当归又回到后院的廊下,想等着客栈中的伙计出来后,就将十两银子转给杜尧,然后,她就该离开了。孟瑄中了寒毒,正躺在她的闺房中,等待她的救治呢。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他为何要打伤段晓楼?
在她辗转兜转,求而不得的同时,屋中的两个长舌公依旧在不停口地八卦着,将她继父何阜的事也扒了出来。
“哦?”杜尧兴味地托起腮帮,“原来圣上办的那个何阜,竟然就是何小妞母亲再嫁的人,呵呵,这个世界真是小,那厮我也见过,是一个十足的小人,她母亲怎么会选上这么个男人呢?有好结局才怪,呿。”
蒋邳挑眉:“我又不是她娘,你问我我问谁,可能是看上了那小白脸的好皮相吧,女人全都是如此肤浅的动物。那何小妞倒是难得的不肤浅,可又太过阴沉,太难把了,把咱们段少着实坑得不轻。杀人犯法的事都为她做了,还是不能得到佳人芳心,反而以此为理由,一句话就将咱们段少打入十八层地狱了。”
“哦?什么话!什么话什么话?”杜尧觉得今天他不去当值的决定实在是太正确、太明智了!被革职都值!
蒋邳无形象地大抠着鼻孔,眼睛斜瞄着冰面具之下似睡非睡的段晓楼,摇头道:“这话我可不敢当着段少的面儿重复,他绝对受不了这个的,是不是,段少?你还在恋着那何小妞吧!”
段晓楼无声无息,仿佛是真的睡着了,连呼吸都清浅到无声。
何当归却疑心他是不是伤势过重昏迷了,趁趁地想在他昏迷的时候为他瞧一回伤,可是才刚刚半站起身来,屋中就传来一声很惊悚的呼叫声,是那个杜尧的声音——
“喂!两位,我有一个大发现!”
蒋邳正在喝茶,被吓得呛到,没好气地斥责他:“大呼小叫的做什么?没瞧见段少才刚睡着了,他已经几日未睡了,难得如此安睡,你还想吵醒他!”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分明就是因他自己呛水而发牢骚。
“不是啊不是啊,蒋邳,我真的有了一个重大发现!是关于何小妞的!”杜尧兴奋得如服食了过量五石散,手舞之足蹈之。
“什么发现?”段晓楼应声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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