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的皇宫会有一会儿顶热闹,那是宫里主子用完膳,宫女太监开始吃饭的时候。彼此交换着白天听来的好料,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是气氛严肃的皇宫里最受喜爱的消闲活动。只要谈论的对象不是那些开罪不起的主儿,传得多凶都没人管。
比如今天的谈资一:“听说了吗?没想到罗妃娘娘看起来慈眉善目,为人却是那般狠毒,因为嫉妒祁嫔的美貌而中伤陷害祁嫔。”
“其实上一次说祁嫔偷盗紫玉瓶,捎给一男子运出宫去卖钱,我就觉得不可能啦。祁嫔虽然不像刘嫔那些主子那么有钱,但是对下人不小气,每次往祁嫔那里传旨,从来都不空着手回来,去罗妃那儿还不一定呢。”
“就是,咱家早就看出来罗妃不是个善主,这下连陛下也看出来了。”
“你是说陛下眼力不如你喽?”
“呸!再胡说啐你一脸!陛下自然是最最圣明的,是那罗妃太会装,害了祁嫔一次还不罢休,还想毁坏祁嫔的清白,真是歹毒。”
“幸好罗妃策划时被御前总管大人无意听到,才能把坏人全都抓住,救了可怜的祁嫔。”
“你们还不知道吧,我们北殿的姑姑说了,祁嫔这么受排挤是有原因的……进宫早的嫔妃和宫女儿早就认出来了,心照不宣的咬着不说,只瞒着陛下一个人……”
“别卖关子了,快说!”
“祁嫔的那张脸,像极了当年的马皇后呢!今天第一次面圣,陛下一下子呆住了!”
“哎呀,那祁嫔真是苦尽甘来了,好人有好报。”
“是啊。”
谈资之二:“听说了吗?一大早天不亮的时候,御膳房那边儿闹鬼了,连武艺高强的李大人也中招了!”
“哦,我知道!那是一只女鬼,白惨惨的在天上飘游,当场就把李大人吓傻了!”
“御膳房?喂我说,那边的巷口不就是当年杨妃几人坏事的地方吗,难道是冤魂不散……那杨妃的头和身子分了家,一颗头就被埋在墙根东南角,十年来都没人敢走那条道……李大人遇见的女鬼有头吗?”
“咝——大晚上的别说这些毛栗栗的事!有鬼也第一个来找你,因为你最肥!”
谈资之三:“靖江王的事听说了吗?陛下可火大了!”
“嘘——这个事还不能谈,还没出处置结果,妄加议论小心你们的狗头!”
靖江王朱赞仪身着黄袍,公然走在宫道上,被很多人瞧见并第一时间报给皇帝,这才是今日皇宫里最爆炸、轰得人外焦里嫩的新闻。黄袍虽比不上皇冠和龙袍正式,却是当今圣上日常穿着的便服。现在是立储的关键时期,人家皇长孙、燕王之辈都老老实实穿着自己品制之内的衣袍,靖江王却先等不及了?
“可恶!是谁陷害我,是谁!”
茶房内一地狼藉,朱赞仪双手握拳,衣冠楚楚却不能掩饰眼中的狼狈,心里的惶恐。
他自幼习惯了京中繁华,后来被封到广西就藩,那里的王府还不如京里的戏楼好。这次奉旨进京,当然要好好玩玩了,谁知竟被小人背后暗算,在酒楼中不省人事,身上的衣物钱财被扒得精光,脸上还沾着很奇怪的泥巴印。
出了这么衰的事,当然不能去上早朝了,反正主持朝事的朱允炆和自己同辈,平日里温温吞吞的样子,索性连告假也免了。
一瘸一拐地回到驿馆,不知睡了多久,然后就被锦衣卫用佩刀“请”进宫,告诉他已犯了诛三族的大罪。当场处刑也是可以的,但皇上仁慈,念他幼年丧父可怜,再给他一次面圣的机会,让他好好把握。
“可恶!”又一个定窑茶碗扔到墙上“让本王知道是谁害我,一定将之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啧,不妙啊。”
空中飘来一声幽幽的轻叹,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定住了朱赞仪发泄的动作。朱赞仪慌张地四下张望,没有人!那声音又叹道:“良言难劝该死鬼,事到头来莫后悔,悔矣!悔矣!”
“什么人?快出来!”
“哈哈!本尊是谁不重要,却有几句能搭救苦难的话要说与你,你听是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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