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的人,究竟是谁?孟瑄的朦胧睡颜当即一扫而空。
呼啦!
堆满奏报的桌案被撞倒,东西滚落一地,有些撞到了火盆,燃起零零星星的火苗。但无论是孟瑄,还是熠迢,此刻都无心灭火。
他们的心神,完完全全被帐外的那个声音给夺走了。
紫霄惊问,“你是人是鬼?”然后,对方含笑答道:“朗朗乾坤,只要心里没鬼的人,肯定就看不见鬼。喏,我的影子和你一样,也踩在脚底下呢,我是人。”
世上最美妙的仙乐,也比不上那一句话的分量,因为那道声音属于何当归。
帐外,紫霄不可置信地说:“可是,可是他们都说你死了,为什么,不可能……夫君为了你的死连吐几盆血,身体都垮了,前日刚见起色,你就又来气他,太过分了!”
何当归奇怪地反问:“既然他很为我的死讯而难过,那我平平安安回来了,怎么算是气他呢?”
“你……”紫霄有点切齿的意味,“好个伶牙俐齿的妮子,真不能小瞧你!”
顿了顿,何当归问:“你是何人?”
帐内,孟瑄和熠迢的心一紧。熠迢要冲出去帮腔,孟瑄拉住他的袖子。
紫霄单手叉腰,一层甲胄包裹下的身姿依然玲珑窈窕,骄傲地说:“我是孟将军的妾室,将军是我的夫君。紫霄,这是我的名字。我是奉了公婆之命,来营里服侍将军的。”
帐外长久的沉默。
熠迢低咒一声,待要冲出去,孟瑄却不松手。这算不算隔岸观火?
最后,何当归居然笑了,笑声如银铃般悦耳动听,道:“巧了,我何当归是孟将军的正室,比你大一级。在家里,你可以唤我一声‘姐姐’;外人面前,礼不可废,你还是恭恭敬敬喊‘公主’才能彰显咱孟家对天恩浩荡的感激之情,紫姨娘。”
“公、公主?你做梦呢!”
何当归悠然道:“皇上认我为妹,不是公主是什么?注意你的口吻和态度,这里是骑兵营,别给将军丢脸。哦,顺便说一句,我是奉了天子之命,来营里服侍将军的。”
紫霄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一双乌溜溜的眼珠上下转悠,闪着惊疑的光。
“哎呀!”
何当归一声叫,把一帐之隔的孟瑄叫得胸口一紧。
何当归单手扣住紫霄的精巧下巴,淡粉若花瓣的指甲轻刮紫霄的脸蛋,引得她一阵战栗,“你……你……”
“要叫‘姐姐’,不能这么没规矩,”何当归更正,笑意更浓了,“多水灵的人,我见犹怜的,何况男人乎。不过凑近了看,竟有点照镜子的诡异感,你觉得呢,紫姨娘?”
“我……我……”
帐中传出一个声音,为紫霄解围:“本将军交给你的事办妥了么,紫霄?如果你偷懒的话,会让我很为难呢。”
是孟瑄。
瞬间弄懂了,他是在帮她解围,紫霄也瞬间变回了骄傲的孔雀女王,鲜亮的羽毛抖擞起来。轻哼一声,阔步离去。就算何当归大难不死又如何?孟瑄,再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了。
素手掀帘,帘后的那张容颜,那眉,那眼,正是孟瑄午夜梦回的小楼里,反复出现,又一次次消散的那张脸。
可现在不是梦里,她的脸也是实实在在,只要靠近就可以触摸的到。
他没有做梦,而且再也不用勉强睡去,只为梦里能多看她一眼了。可她为什么站得那样远,笑容淡淡疏离,这样远的距离感觉不到她的温度,他怎知她是不是真的毫发无损?
熠迢满脸激动地问:“小姐,真的是您吗?为什么您没死?”
“啊呀,难道你也巴着我一去不回?”
“不不、属、属下绝无此意!”熠迢一着急,口齿都磕巴了。
何当归柔柔一笑:“逗你玩的,熠迢,好歹你也是六品军阶的副将一名了,怎么一点儿不禁逗?”
“我……小姐你被敕封公主了?这是怎回事?”熠迢刚从何当归之死的悲痛中平复,突然见到活生生的何当归,又兴奋,又冲击,还很想弄明白,“你是如何逃出虎口的?我听说兽人选定的猎物,是必然要拆骨入腹的,从无例外!”
其实,段晓楼那边的锦衣卫几天前就从齐玄余那里知道,何当归很大可能还活着,但段晓楼还固执地认定孟瑄负心,对何当归下落不明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于是,这个不算喜讯的喜讯,没有传来骑兵营这边。
何当归笑笑,简单一句“运气好而已,我命太硬,连阎王爷也不收”,戏谑着一语带过。
熠迢又看向孟瑄,更加疑惑了。为了防着紫霄对公子做些什么不好的事,自己日日夜夜都贴身守着公子,没离开过半刻,而公子就是睡睡睡,没出中军帐半步。可公子竟然早就知道何当归没死?
熠迢还想打听更多,孟瑄扫他一眼,目光好似两道冰锥,叉、叉、叉!
“熠迢,王副将投诉你缺勤,有没有这回事?熠迢,别以为你是我的人,我就能宽放你的懒惰。军中不收留懒汉,给我一个你身为副将而缺勤不操练的理由?”孟瑄板着面孔,大公无私地审问着。
熠迢差点没吐血,自己为什么缺勤,公子不是最清楚的吗?连着五日五夜,自己生怕公子一个想不开而做出什么傻事,抛开所有一切,只守着公子。现在何当归回来了,公子满血复活,满面红光,却揣着明白装糊涂地审问自己。这算不算过河拆桥?
何当归走过去,轻推熠迢一把,提醒他:“骑兵营是三日一点卯,你缺勤五日,也才误了一次点卯,最多罚罚饷银。还不快去校场补练,争取个宽大处理?”
熠迢“哦”一声跑出去,跑了老远才醒悟过来,公子是故意要支开自己的吧?
“清儿,你走近些,让我看看你。”孟瑄语调平淡,带着点颤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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