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渐至关要,义川郡王干脆携元得志离了那间空敞的厅堂,沿着游廊走到一处颇为僻静的庭院,到一青竹掩映的雅舍,予了随从一个眼神,未几,跟着随从来了一个青衫客,一把长须垂垂至腰,身材清瘦高挑,却是满面红光神采烁烁,很是仙风道骨。
郡王只挑了个头,青衫客便侃侃而谈,一口吴侬软语,话题围绕着江南的名川古迹风俗人情,那些个传说典故滔滔不绝,甚至连乡野郊村,十余年间发生过哪些罕奇异事他都能口若悬河,元德志在江南辗转几任为官,自认不敌这青衫客广见博闻。
可他却如坠五云雾里,不知郡王才刚提出了那个让人心潮澎湃的问题之后,紧跟着叫这青衫客大谈江南情俗是个什么道理。
义川郡王冷眼看着元得志刚开始还配合着他因机缘结识的这位方士闲侃,到后来就完全不言语了,当然明白客人心头的疑惑,待青衫方士显示得已够火候,义川郡王这才打发了他暂避,却没有完全为元得志释疑的打算,只浅笑问道:“左丞以为此人如何?”
元得志沉吟一阵,答道:“仙风道骨、博闻广见,尤其双目,与之对视恍如沉渊,卑职看来,仿佛是修隐之士?”
义川颔首,又问:“倘若对人称这方士十余载来于江南修隐,可会为人信任?”
“当然不会致人起疑。”元得志这回倒是毫不犹豫就加以肯定。
“如此,便劳左丞转告贤妃,称此方士为你在任上结识,荐入宫廷。”
元得志听了这话,联想到早前郡王提出的假设,心头悚然,连忙一揖拜倒:“郡王可是……恕卑职直言,可是欲借这方士行得储之关要?”
话虽说得遮遮掩掩,意思却是明白的,倘若天子无嗣而终,太后势必会在宗室中择一子侄继位,依太后的野心,当然不会将权位交予成年子侄,只有懵懂小儿继位,太后临朝听制才是名正言顺,郡王嫡次子贺洱,是小韦氏所出,岂非不二人选?然而天子虽然眼下没有子嗣,年纪却未至而立,怎么可能自然而然无嗣而终?!郡王让他荐这方士入宫,却是显然要达成此事,这可关系到身家性命,稍有万一便是族诛大祸,纵然元得志也是野心勃勃,却不得不慎之又慎。
义川郡王却并未承认他有这盘算,笑意不减:“前朝多少君帝为求长生,信任道家仙丹,结果非但未达目的,反而中丹毒而亡,太后虽也信奉佛道,头脑却从来清楚,她只有圣人一个独子,当然不会贸然允许圣人服用丹药,我让左丞荐此方士入宫,倘若闹生得这般明显,岂不是害了左丞?”
元得志听郡王这意思,仿佛不是要敬献丹药,才松了口气。
“这方士身具奇术,并不是倚仗丹药,而是能招人魂魄,让生死勾通,圣人因裴后早逝而积痛多年,以致郁怀集心,倘若方士作法,解开圣人心结,太后必会尝试,只不过……最终结果如何,就得看裴后亡灵是否愿意劝服圣人了。”义川郡王见元得志仍然有些迟疑,略微倾身,挑着眉头说道:“我已打听得,圣人因多年郁集,龙体实在堪忧,倘若不加以抒导,必会损及寿元,然而太后这时显然没有良方,左丞这时荐举方士,可谓雪中送炭。”
说完,义川缓缓后靠,又再微笑道:“左丞心怀壮志,然,太后即便临朝,最为倚重者也是韦、谢二人,甚至便连柳氏诸人,也在左丞之上,但倘若左丞愿意与小王精诚合作……小王愿许左丞权倾朝野万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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