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分析,太后急于正式临朝,势必需要臣民信服之功绩,眼下潘博自立,以致朝廷尽失东北州郡控治权,这一直让太后耿耿于怀,可要想平复潘逆,朝廷如今连基本军费都拿不出来,太后势必发愁于财政,当下之务,应是忙于丰盈国库,才有可能支持边军讨伐潘逆。”陆离说道。
这点贺湛倒也已经想到,可他依然认为事不可为:“按亩征税为裴相当年提议,招致贵族群体反驳,先帝即便器重裴相,到头来也不了了之,绚之难道认为,太后会为了充盈国库而与大周贵族为敌?如此一来,她想临朝岂不是更加险难重重?”
“眼下实现按亩征税当然不合时机,家祖曾也分析过,租庸调为高祖制定祖法,在大周实行已有两百年,要想彻底推翻可谓难如登天,从古至今,乱世立新法,新法得以实施必须要待合适时机,可眼下逃户日增,税收日减,才会导致国库空虚,以往搜括逃户实为治标弃本,只能解一时之急,我欲建议之策,则是搜括逃户同时严察豪阔隐田,百姓只有得到足够分配之土地,才能安于农耕。”
贺湛还是有些疑虑:“严察豪阔隐田,同样也会伤及贵族利益。”
“但隐田已为违法,下令严察任何人都不能反驳,况且这不过伤及小部份群体而已,既能缓解财政,又能赢得民心,太后应当会衡量得失。”陆离再道:“眼下盘剥百姓已经不足以充盈国库,太后应当明白只有拿豪阔开刀才能缓解财政危机,自从英宗以来,勋望贵族为顾私利强占民田获利,朝廷甚至从未明令禁止,及到眼下,虽然也有世家望族违法占田,可始终不及旧勋豪阔嚣张,因为对于世族而言,只要不伤根本,钱财始终居于次位,政途才是首要!”
贺湛总算心悦诚服:“我明白绚之计划了,是要我说服韦元平牵头,京兆十望中,柳、薛、王、韦、谢五家必然赞同,其余如萧、李、崔、袁四族大约也不会公然反对德政,唯有一个卢家,太后想必也不会放在眼里。”
只要京兆十望没有异议,其余世族即便略微不满,还不至于自认强占民田之行而反对朝廷察括,这些年来各世族因为隐田获利颇丰,就算收缴那么一部份也不算太大损失,怎么可能因为小利而与朝廷作对自断前途?察隐令主要针对的还是那些旧勋豪阔,这部份人虽然也有一定势力,可从来都不能影响政局,太后急着要丰盈国库建功立业,损失这一部份无碍大局群体的支持简直就是小本万利。
“这事若能达成,太后必然会记你建议之功,更别说因为察隐令推行,还能顺带警告晋安长公主,拔除卢怀安……他一个万年尉,太后虽然不至于放在眼里,然而太后对卢家积怨颇深,卢怀安之职又是天子交权后耐不过荣国公与长公主举荐,硬是求得太后违心所授,就好比一只苍蝇,伫在京都让太后想起就倒胃口,你替她清除这阿堵物总算一功,两功并赏,我再怂恿韦元平鼎力举荐,升迁为朝官大有可能。”贺湛连连拍案:“绚之莫不等明日再来,这事总归要等十一娘拍板。”
“我如今已不比从前,往上清观太过频繁总归不妥,十一娘那头,澄台转告便是。”议完正事,陆离便即告辞,只他踏鞍上马,沿着坊道缓行,却忍不住去看上清观那青墙之内伸展出来的一树桃红,想起多年之前,那些青稚岁月,无忧无虑与心上良人踏春赏景的时光,终归是微蹙了眉,茫然了眼,苦涩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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