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已然驾崩!”
随着这句开门见山的宣告,倾刻沉寂之后,诸宗室长跪匍匐,真真假假地悲痛欲绝,正殿之内一片哀恸哭嚎,悲怆几近掀顶,而太后积蓄多时的哀伤也在这时淋漓尽致地倾泄而出,几乎不能稳坐,于是又在一片“节哀”劝慰声中,好不容易才恢复平静。
贺淇这个汝阳王虽依辈份而言其实不应居于列前,然而到底是英宗子系近支嫡正,故而相较于洛王诸多庶子,他所坐榻席仅次叔父义川之下,也就是说除了南阳与义川两个郡王之外,他比诸公更加接近太后坐榻,也算是众目睽睽之位,这时匍匐哀劝来自然越发诚恳,非但没有一闻天子驾崩不及诏见宗室就摁捺不住率先发难,心头反而更加镇定。
早就料到韦氏必然不允大行皇帝当众宣告遗诏,眼看帝位落于贺烨手中,这时果然就发生了此等“意料之外”,岂不越发应合匿书所指?应是天子早在数日之前便龙驭归天,可韦氏必然要先铲除贺烨,预备立贺洱为继之事,哪知事与愿违走漏了风声,也不知被谁先下手为强广投匿书,韦氏逼于无奈之下不得不诏集宗室戒严京都,才有了眼下这么一出好戏!
有南阳王这个叔公在场,必然会紧跟着问及继位新君之国政重要,他大可不必率先出头,且等着韦氏亲口道出贺烨竟然也“遭遇不测”,而天子遗令贺洱继位太后临朝这等滑稽之谈。
可稍稍出乎贺淇意料的是,太后竟然略过贺烨不提,直接宣称了贺衍遗令,只不过……居然未及拟诏当众宣告就病重而崩,哈,这更加荒谬了……韦氏好歹也曾独掌政务,哪能不知帝位继承之重不能仅凭空口之说,这时连伪造遗诏的手段都舍弃不用了?
等等,早前那一场大火实在蹊跷,说不定当中出了什么变故,以至于太后措手不及,眼下才会孤注一掷?
眼看着南阳王只顾嘘唏,似乎并未察觉韦氏阴谋,贺淇难免心急如焚。
是了,南阳王之前还在骊山别苑,应当不知匿书事件,自己又因为事发仓促不及散布此讯,早前也没明告众人匿书之事,只是挑唆质疑而已,亦难怪叔公这时因为事发突然而未察省蹊跷!
贺淇立即给予了跽坐近前的世父安平郡公一个眼神。
安平公为洛王庶长子,故而只得了一个虚封,因为历来不受重用,也没有多少野心,但只不过极其好色,故而妻妾成群,侍婢所生庶子就有十七、八个,一度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偏偏嗣洛王当年也不擅长振兴家业,却好在嗣洛王逝后,汝阳王虽然废尽心思也没能争取得大权实位,至少对于财银增长还颇有手段,又因贺淇一贯“乐善好施”,安平公等叔伯辈都受了宗家不少接济,故而对贺淇这个晚辈十分敬服,安平公再不成器,如今也算久经世事了,这时接受到“财主”的示意,联想到之前侄子的诸多“劝警”,至少还能反应过来汝阳王有何意图。
安平公虽然愚昧短见,却并非胆小怕事的人,更何况这时也意识到倘若侄子能够继位,多少益处简直显然易见,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眼看权益当前,安平公的满腔热血怎不澎湃?于是立即会意行事,昂然起身,食指朝向太后:“韦氏,你竟敢图谋不轨大逆不道弑君矫诏!分明是你放火焚杀晋王,意图篡政,圣上早已驾崩,两日之前就街知巷闻,眼下你摆明就是兔死狐悲惺惺作态……你这恶妇,我贺姓宗室岂能容你颠倒黑白?!”
说完就要拔剑,但因为心情过于澎湃,以至于拔剑之时一个不小心割伤了自己的手指,突然的疼痛让“兽血沸腾”又全神戒备的安平公瞬时之间心神大乱……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安平公做出了一件……荒唐滑稽让人哭笑不得、呆若木鸡、呃,就连太后都忍不住……刚死了儿子的娘都忍不住要喷笑的事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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