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忐忑数日的武威侯,秦霁当说服自家祖父后,便知道她的计划已经有了九成把握,晋王既然决意拉拢武威侯府为他所用,当然不会拒绝自家联姻的善意,更何况自己还想出了那么一个妥善的办法,晋王只需配合,根本不需耗废心力,而那计划损失的也仅是她的名声,对晋王毫无妨害,她为了“一见倾心”甘愿受人嘲辱,堂堂侯府嫡女自甘区区媵位,一切都是为了大业,既有才智又不失体贴,晋王又怎会拒绝?那人若真是荒唐狂妄到这样地步,也无能达成志向君临天下了。
所以这两日里她一扫焦急悲凄,而悠闲渡日,不是赏花吟诗,便是练习书画,心情愉悦得很。
这日正在窗前坐着品茶,一边看婢女们修剪阶前那一丛牡丹花的枝叶,突闻“砰”地一声门响,以及门外候令的婢女短短一声惊呼,秦霁蹙眉回眸,心中便是一沉。
一脸冰霜的秦明腰上甚至还悬着一把仪刀,就这么闯进了妹妹的闺房。
“阿兄回来了?”秦霁强自镇定,施施然见礼,示意闲杂人等退去。
长兄打小就甚严厉,不似其余两个兄长对她骄纵宠爱,秦霁历来对他是有些敬畏的,这回听秦朗说起正是长兄建议让她从刑、江表兄中择一而嫁,险些坏了她的终生大事,心里是既愤且悲,却依然不敢与长兄争执,专等着长兄前往洛阳的时机,这才开始她的计划。
然而看长兄这时神色,显然是来兴师问罪了,秦霁却也不愿示弱,她也不请秦明坐下,就这么昂首挺胸的与兄长对视着,显示自己心意已决无所畏惧。
“阿妹可还有羞耻之心?”秦明冷冷问道。
“阿兄责我不知羞耻,敢问我何时做过伤风败俗之事?”
“你自荐枕席,难道不是不知羞耻?!”
“我与晋王从未私下会面,纵然对他心怀倾慕,却也是先恳亲长成全,怎当阿兄恶言相向?”自荐枕席四字到底还是刺激了秦霁,一下子便红了眼圈儿,却咬牙死死忍住,惨白着一张面孔,却仍旧坚持与秦明对视。
“你还敢说心怀倾慕?”秦明大怒:“你不过是为了虚荣执念,原先一心嫁入世望之族,以为那样才能扬眉吐气,后来又意欲嫁予赵国公,若非眼看也要落空,不甘勋贵子媳,这才谎称什么一见倾心!你以为晋王会轻信你这借口?你扪心自问,倘若不是得知晋王心怀大志,你会否有这决心……霁娘,我知道你从小受了不少委屈,可也该懂得何为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你若堂堂正正,哪需在意那些短见浅薄之辈嘲笑讥讽?霁娘,这时还不晚……”
“阿兄,你不要再劝我了……”秦霁惨然一笑:“你不是我,你不会懂得那些轻视与鄙薄是多么耻辱,我堂堂正正也好,阴暗鬼魅也罢,在那些人眼里都不过可以任意作践之草芥,除了改变地位,决无可能赢得尊敬,就比如我为了不受鄙薄,十余年来用心精进书画,要论才学自问不输世族闺秀,也从未行为粗鄙之事,可是呢?世族依然不会认可我,他们眼中只有门第之别,又哪论品德教养?阿兄,若我不能凭借姻缘改变地位,终生低人一等受尽冷眼,那只有死路一条,可是我不甘心,我不愿就这么屈辱死去,我不愿多年隐忍付诸东流,枉为他人笑谈,我必须,必须紧紧把握这唯一机会。”
“所以,为了那所谓尊荣,你真打算舍弃廉耻?”
秦霁深深吸一口气:“无论阿兄信与不信,我确然对晋王心怀仰慕,当初南阳王妃寿宴上,晋王曾经仗义执言,救我于羞窘境地,我从那时,便对晋王心怀感激,一见倾心之话并非谎言,并且,我也决不会行为有损晋王之事,并不知阿兄为何口口声声责我寡廉鲜耻。”
秦明冷笑道:“你自己清楚!依你心性,连旁人冷眼都难以承受,更何况甘居妾位?!可这时情势,你不可能谋夺晋王正妃之位,那么将来……为心中欲望,你还敢担保不行阴诡害人行为?有朝一日,倘若晋王达偿志向,你是否会谋那国母之位?倘若晋王甘愿立你为后也就罢了,倘若你欲望落空,你会如何?”
“那又如何!”秦霁不由也连连冷笑:“那样便是不顾廉耻吗?晋王若真达成志向,我秦氏一族必然立下汗马功劳,难道就不该得到应有尊荣?我这样做,也是为保家族荣华!”
“是为你一己之私还是家族大义,你心里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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