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徐修能震惊抬眸,脸上难掩焦急,又想追问仔细,似乎又有些顾忌迟疑的模样,谢莹又拿团扇掩了口,将那描得有若弯月的眉毛抖弄两下,呵呵笑道:“瞧,果如我猜测那般,徐舍人当真对十一姐心怀仰慕。”
“谢小娘子这是在捉弄某?”徐修能不由得拉长了脸,轻轻冷哼一声。
“徐舍人可休要不识好人心,我明明是想助徐舍人与十一姐玉成良缘。”谢莹这才收敛了调侃的口吻,扇子放了下来,一本正经说道:“晋王殿下及冠之龄却迟迟未许婚配,因为何故?这是因为太后心目中早有晋王妃人选,只不过因为早些年太后属意者年龄尚幼,殿下姻缘大事方延迟至今。”
徐修能不是愚笨人,略加思索便有了判断,挑眉谑道:“依某看来,太后倾向之一,怕是也有谢小娘子吧?”
“我也不瞒徐舍人,晋王妃之位我是志在必得,徐舍人若能依我之言,可谓皆大欢喜。”谢莹轻轻摇了两摇扇子,倾身低语:“倘若太后真下决断,徐舍人岂不是悔之晚矣?十一姐也已快要及笄,姻缘之事眼看不能拖延!徐舍人若真想娶得意中人,还要趁早行事,韦太夫人虽是十一姐祖母,但因贵妃之故,其实早早就迁怒了十一姐,当不乐见十一姐为晋王妃,徐舍人为勋贵子弟,令尊英国公又并非掌握实权者,倘若这时求娶十一姐,或许正如韦太夫人所愿。”
这话显然就是说英国公府门楣远远不及京兆柳,十一娘若嫁徐修能,自然是低嫁,韦太夫人原本不愿十一娘高嫁,极大机会顺水推舟促成这门婚事。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徐修能心底的症结便是旁人小瞧他的出身,听这话后也难免郁愤,只不过以他的城府,当然不会与口无遮拦的谢莹计较,稍一拱手以示领情,起身就走了。
若非谢莹提醒,他还真没想到十一娘竟然是晋王妃人选,只因原就不曾关注晋王姻缘,当然不会废心揣测,但细细想来,宗室子弟历来奉行早婚,如晋王一般及冠之龄尚未娶妻,就算是太后有意疏忽,南阳王这个正宗卿也不会坐视不理,但南阳王至今保持沉默……大有可能是已经与太后达成一致,等着两个人选成长至适婚之龄。
固然十一娘是徐修能经过仔细观察,认定为最佳贤能助人选,但要是太后真择定了十一娘为晋王妃,徐修能万万不会因为婚姻之事便违逆太后心意——他的志向,是将来入主政事堂,成为朝中重臣青史留名,娶妻求贤智,也是为了自身利益,那么就断然不会为了姻缘开罪太后,为将来仕途平添阻挠。
只不过若要放弃十一娘……
徐修能实在心有不甘,这让他在哪里去另找一位出身显望又智计不凡的贤内助?
因此他很快决断,既然太后还没有最终决断,总得尝试争取,徐修能很有自信,凭十一娘的智计,一定明白晋王将来处境甚险极大可能不得善终,怎会甘心成为太后一颗弃子?也只有谢六娘一类自作聪明之辈,才会将晋王视为“奇货”,以为有朝一日会大放异彩。
十一娘稍晚几日,等过了正月二十才回宫,刚刚见了太后,便被徐修能邀去值舍。
于是便晓得了谢莹的小动作。
徐修能之所以没有自作主张,而是先对十一娘坦言,也是基于对十一娘的了解,并不以为十一娘真会任由旁人摆布,他若不曾知会就先让家人行事,很有可能会弄巧成绌。
一番话就说得格外谦恳:“不才确对小娘子早生仰慕,其实即便没有谢六娘提醒,也打算向家中长辈坦言,请媒提亲,之所以踌躇至今,一来是因十一娘未及婚龄,关键则是……忧己才疏学浅,门第低微,深恐冒昧。”
这新岁才过,再度遭遇男子当面示爱,十一娘表示很有些头疼,也是经过了好一番斟酌,才安抚一句:“徐舍人过于自谦了。”
徐修能眼中就是一亮,欣喜溢生眉梢。
十一娘却不待他进一步表明心迹,抢先说道:“不瞒二郎,十一确察己之姻缘,太后似有想法,故而并不敢暗下私计,承蒙二郎厚爱,十一虽怀感激,然而又怎能眼看二郎为十一之故行险?”
在十一娘这里,徐修能当然不比小九,可以直言自己无意于他,这人颇有狡智又甚为敏感,说不定就洞悉了自己愿为晋王妃的企图,徐修能虽然暂时并非敌人,却肯定不是盟友,对贺烨原本历来就有猜疑,要是被他察觉自己的心思,岂不越更笃定贺烨“别怀居心”?这当然大不利于贺烨将来,更可能会平添变故。
因此十一娘也只好采用缓兵之计,暂且稳住徐修能,再暗下布陷,让他失去太后信任,那么将来即便徐修能欲对贺烨不利,空口之辞,也没有任何杀伤力。
于是她这时佯装为徐修能考虑周道:“太后这时仍在我与六娘之间迟疑,即便未有决断,但要是英国公府先提联姻,太后自然不会恩准,恐怕还会对二郎暗生恼怨,岂不有损二郎前途?二郎并非显望出身,靠真才实学才能考取进士,一步步行来,许多艰难之处,十一甚为感佩,又怎能因为私心自安,而眼看二郎仕途受挫。”
这一番话甚是慰贴,仿若一阵春风送入心坎,让人五内和暖,通体舒泰。
“二郎安心,十一自有计较,会助六娘如愿得偿,待到那时,太后不会在意十一婚配何人。”
十一娘既然胸有成竹,徐修能也不会怀疑她的手段能耐,自又是一番感恩铭腑,花言巧语的许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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