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妪本是贫苦出身又孤苦伶仃,逃荒来了长安,是欲投靠一个远房亲戚,谁知寻亲未果,一度沦为乞丐,原没想着得人养老送终之幸,只求有个安居之处,谁知道走了时运,被方氏打听寻到了,请回家中冒充婆母,很过了一段从前想也不敢想那养尊处优的日子。受漂泊之苦时,老妪自然不会执着于保命,这些年享了些丰衣足食的福份,却畏惧生死大限了,听这话后立即就慌了神,拉着婢女的手直喊救命。
婢女叹息道:“我又能比阿媪好去哪里?还不是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自救不能,又如何救得了阿媪?只是略比阿媪懂得多些这京都里世故人情罢了,阿媪若是不想被流放,倒也简单,只需声明你并非郎主之母而已,长安城中寺庙道观甚多,一些寺庙设有悲田院,倒可收留孤贫老人,自是不望锦衣玉食了,温饱总还能够保证,也胜过一把年纪再受颠簸之苦,曝尸荒郊。”
婢女挑唆这老妪揭发方氏罪状,原也是为了一舒心口多年积郁,当然方氏若能因为这桩罪行加重责处,说不定她也不用再跟去岭南,方大胆自己原本就是户部曲,虽得放良,家中原也没有旧仆,这婢女是方大胆在牙侩手中购得,并无父母兄弟同在方家,故而也不惧事情败露连累家人。
于是待得朝廷宣布什邡案等犯罪责,官员意欲遁章公办押赴何绍祖家属流放岭南时,老妪便跳将出来哭天喊地,声称自己并非何绍祖之母,将何母已亡方氏匿哀不举的事当着一众吏员面前揭露出来。
方氏原本已经安抚好了老妪,哪曾想到会有这番变故,当然是要喊冤,咬紧牙关坚称“何母”是不愿受流放之苦,才说这等胡话。
可这事情真相如何,又岂是方氏空口便能狡辩?
何绍祖起复之前,何母尚未病重之时,居住之处不少邻里可都认得何母,这些年来之所以事情没有败露,那是因为何母病逝后方氏便迁了新居,又从不许假冒何母的老妪面见外人,这才隐瞒过去,此时要察实老妪是否冒充,只需让何家旧邻辨认即可。
方氏不孝之罪曝露,倒也罪不致死,但她因为何绍祖污杀良民欺君瞒上之罪连累,原就被判了最重一等流刑,依律两罪并处,加重刑罚,不仅要流放岭南,还得没为官奴。
只不过方氏再得毛维及时安抚,倒也不虑是否没为官奴,且以为这都是唬人的把戏而已,又哪里知道有人却一心要治她于死地。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元得志的宠妾大姚姬。
姚姬一心以为方氏受毛维授意,挑唆妹子攀好义川王世子,触怒了义川王妃方惹杀身之祸,这时哪会放过落井下石报仇雪恨的机会?
便对元得志吹起了枕边风,意欲让元得志进言,力争将方氏治以死罪。
元得志当然不会听信妇人之言,为区区方氏真去向太后进言,太后哪有闲心理会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只不过元相国一贯眦睚眦必报,一直记恨毛维背后使绊的小人行径,也很想利用这个机会,为毛相国挖上一个大大的坑。
故然这时绝大多数士民都不知晓何绍祖是替毛维背了黑锅,但毛维真正的心腹哪能不知何绍祖并非畏罪服毒?更不论当真相信什邡案与毛维无干,可要是毛维不能庇护何绍祖家属……那些原本追随毛维的党徒必然会心生顾虑,再兼太后已有决断,毛维罢相在所难免,岂非绝佳时机笼络毛维属从,动其根基?
于是身陷牢狱却心平气和的方氏便迎来了她命运的转折。
这一日某个狱吏,趁着送食之机,给了方氏一记晴天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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