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由在虽然不是权贵出身,家族亦非寒微,他因为对时下官制腐败极为失望,也早歇了仕途经济的心思,在士族当中,才学名望却也不容小觑,他的长子刚满十七,也是风度翩翩才德兼备,性情又风趣洒脱,的确算为良配,倘若韦太夫人对十一娘的姻缘并非早有安排,应当不会拒绝莹阳真人的好意,只不过这时嘛……
贺湛当然明白莹阳真人固然是真心看好李小郎君,却决不可能自作主张先与李由在达成意愿,今日种种作为,无非是要“逼供”罢了。
他心中不由连声哀叹,脑子里瞬息之间便盘算了数种说辞,可一对上莹阳真人逐渐冷肃的眼睛,就知道今日无论如何也应付不过去,只好实话直说:“阿姑,十一娘之姻缘,韦太夫人应当早有打算,怕是……会辜负阿姑好意了。”
莹阳这些时日也是几经考虑,到底打消了亲往京兆柳直接询问的主意,又疑心凭韦太夫人对十一娘的格外重视,不大可能没有考虑过十一娘的终生大事,只怕十一娘也已经知晓了家中长辈的决定,莹阳虽然历来没有过问晚辈行事,却也早就留意十一娘与贺湛这些年来在暗中筹划着什么事,是以她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在贺湛身上突破,逼问出来他们究竟在谋划什么,十一娘的终生大事究竟作何安排。
此时见贺湛一改吊儿郎当的模样,神色凝重却又支支吾吾,莹阳心中便是一沉,许多时日以来盘旋心头的阴霾也更加浓厚了,她缓缓闭目,语音里已经带着几分黯然:“是谁?”
贺湛情知要说服阿姑接受十一娘的婚事,再不能隐瞒他们一直筹谋之事,是以并未直接将答案出口,而是短话长说:“韦太夫人一直对太后怀有积怨,心中恨意,远比世人想像要深重许多,两人之间嫌隙固然是因柳贵妃而生,还有世人并不知道一层因由……韦太夫人虽非源平郡公生母,对郡公却并非虚情假意,郡公原与裴夫人恩爱和谐,裴夫人却被太后逼得自尽,郡公一直牢记着杀妻之仇,多年以来,与太夫人佯装不和,实际一直在筹谋为裴郑两族洗清冤屈,让太后罪有应得。
侄儿因蒋公之卜,一直与宁致暗中筹划拨乱反正以解华夏之危,阿姑亦知,宁致对柳四娘一往情深,但两人姻缘却深引太后忌惮,宁致为娶四娘为妻,便与侄儿联手,也是从那时,我们便得知了柳氏一族志向,十一娘天资聪颖,虽为庶出,又是闺阁女儿,但家国危难之际,韦太夫人对之也寄与厚望,侄儿之所以暗助十一娘师从阿姑,助其才名早扬,正是为了让十一娘引起太后关注,步步为营取信太后。”
这一番话真伪参半,只因贺湛深知,这时还不是告诉莹阳真人十一娘为渥丹“转世”的时机,否则真人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十一娘再涉险境。
“因着秦桑与十一娘相继入宫,侄儿逐渐得知柳贵妃亦有行动,而仁宗帝……仁宗帝表面上虽然对贵妃宠幸非常,事实上,与柳贵妃只有姐弟之情,柳贵妃至死,其实仍为完璧之身!”
莹阳真人听到此处,脸上终于露出震惊的神情,但她没有打断贺湛的话。
“还有一件隐情,恐怕连太后都瞒在鼓里,自从五姐逝后,仁宗帝其实已经身患隐疾,自知再不可能有子嗣,故而仁宗帝其实早有决意,立晋王为储君!仁宗帝病重,太后深忌晋王,甚至曾经兵围紫宸殿,欲将晋王斩草除根,薛绚之当时身在紫宸殿,与十一娘皆亲耳听闻仁宗帝遗令,将江山社稷交托晋王。”
这些隐情原本不为外人所知,莹阳真人得知后更加震骇:“这么说,韦氏真是篡旨夺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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