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无妨,到时我自会禀明太后,是我让你兄妹两随往,太后虽然知道你们是裴氏族人,但毕竟与京兆裴只是同宗,当年既没追究裴郎君师从裴太傅一事,说明从一开始就忽略了,如今更是不可能在意,她也知道我与你兄妹二人相交,不过将你们当作普通商贾看待,不至于起疑。”
这便是裴子建的本领,这些年来为了在长安立足,也不乏与显贵来往,但只图获利得十分明显,也甚有分寸,硬是没引起太后任何注意,要不是听十一娘偶尔提起小百万这个商界奇女子,太后也许压根就不知道兄妹二人竟然是裴氏族人。
裴郑已成过眼云烟,早已不能成为太后的威胁了,她有所忽略也是正常。
“早前听说瑛娘正在鉴赏奇珍,不知是何宝物?”
因十一娘忽然转了话题,裴瑛稍稍一怔,这才取出一件物什来,却并不急着展示,而是神秘兮兮地到了窗前,忽闪着眼睛示意十一娘过去,轻轻一扬手中物什,却是一方手巾,因着窗外卷入的清风,静静在半空浮展,好一阵才落下。
是极轻极薄的蝉纱巾,这倒也不怎么奇特,并不值得异珍行的东家如此稀罕,十一娘微微觉得诧异,待拾起那手巾细鉴,才发现了奇妙之处。
原来这薄如蝉翼的一方手巾上,绣着一只开屏孔雀,针法细密栩栩如生,雀眼灵活,尾屏仿若铺翠,华美非常。
越是轻透的丝纱,越是不易饰绣,因为绣线也必须分得更细,而这方手巾,绣成如此繁复的图样还能随风飘扬久久不落,那绣线有多轻细可想而知,贵在工艺,而非材质。
“小娘子可别小看了这方手巾,我可是数月前便定制,还花了上万钱。”裴瑛解释道:“这方手巾出自霓珍衣坊,东家姓梁,在西市设铺一年余,霓珍衣坊便声名鹊起,只这衣坊规矩与别家不同,东家讲究量身裁衣,还不让客人自选衣料颜色甚至式样,由东家一手设计,绣样则由绣娘决定,客人先付定金,我原也是想绣制一套衣裙,东家却称得等到明年五月才能制成,我好说歹说,结果用了一套衣裙之价,定制了一方手巾,竟然还是等了数月。”
十一娘这是第二次听闻霓珍衣坊之名了,上回是九娘嫁前,七娘送那一身衣裙,就是出自这所商铺。
她也忽然理解了裴瑛为何如此在意这所商铺。
瑛姐从前,一手女红可也十分精妙绝伦,裴郑灭族,兄妹两决定从商,裴三哥固然是有那陈宣炽暗中相助,瑛姐却正是靠绣坊起家,听说霓珍衣坊绣娘有巧夺天功之技,只怕还有些不服气,只如今看来,应是心服口服了。
要说成衣铺,起初并不被贵族接受,因为贵族之家都有自己的绣娘衣工,很是鄙夷成衣铺的匠人手艺粗糙,后来有些商人,重金聘用画工、绣娘,制作别出心裁的衣裙,渐渐引起了贵族女子关注,但多数也只是限于绣饰,衣料裁衣仍不由外人经手,成衣坊仍然处于尴尬地位,就连绣坊,也主要还是以绣制屏挡、绣画等陈设器物为主。
如霓珍衣坊这样,甚至不许客人择定衣料式样图稿,全权由他人绣饰裁制,生意还如此兴隆,还真是前所未闻。
他家绣娘这手以假乱真的铺翠绝活,以及衣工从配色到款式的独到审美,或许是创造奇迹的根本。
十一娘想起九娘那身衣裙,虽然款式并没有什么标新立异之处,然而结合色彩与绣饰,极能衬托九娘的风采气度,上身才有如此惊艳的效果。
她的心思便是一动,于是这日与九娘的逛玩,又多了一处,自然就是霓珍衣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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