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她疏忽,没想到贺烨的防备心竟然严重到这样地步,还好那刀鞘未除,否则就是一条人命。
所以十一娘并不知晋王这晚在无人打扰的情况下竟也失眠,她因为喝了些酒,倒得一夜好睡,次日清早醒来只觉神清气爽,因着不用出门,当然会忙碌着准备收拾行装之事,这一去太原,还不知哪年哪月才回京,可不能轻装简行了事,晋王殿下明里暗那些产业这时她虽然还未接手,王府里这摊物用当然还是免不得整理,哪些需要打包带走,哪些封库储藏,总需要王妃拿个主意,于是十一娘少不得去各处转转,点看一番账物,顺便熟悉一下各路管事。
江迂这个总管自然也要鞍前马后的效劳,直到过了午时,才被新近上任的长史阮岭“讨”了过去——今日四位姬媵一同入门,阮岭少不得江迂协助。
十一娘却没理会原该由她操持的纳妾琐务,到各处转了一圈之后,便回了居处,未入院门,远远却见少妇满面笑颜地迎来,看了好几眼,十一娘才认出是太后旧时心腹灵药,这倒不是十一娘记性不好,实因灵药因未争得贺烨宠爱,太后视她为废棋,已经许久未曾诏见了,十一娘与她原是隔着些年头没见,再兼灵药这些年体态丰腴不少,连着脸型都圆了几分,又施着浓妆,穿戴艳丽,早不似当年宫中时,清丽秀妩的着装,乍一看还道是哪家贵妇,十一娘起初还觉诧异呢,姬媵们这时还未被车與接入王府,怎么便有了一位“打上门来”?
灵药虽是春风满面迎上前来,却极其霸道地将阿禄都挤了开去,就要殷勤地去扶十一娘的手臂,另一边的碧奴眼见王妃秀眉轻轻一蹙,没有停下步伐的意思,她虽不知道这位少妇身份,大约也能猜到是晋王某位侍妾,于是不留情面,肃声轻喝:“不得放肆。”
又说灵药,自知柳十一娘被封为晋王妃,倒觉庆幸,她自恃为王妃旧识,又以为王妃自幼亲和,那时在含象殿,可从不曾在她们这些宫人面前端那贵族千金的架子,又暗忖着太后一口气择定了这许多姬媵,显然也是想要掣肘王妃,她是最早跟着晋王殿下的旧人,虽这时还没有名份,但说宠幸,却怎么也强过秦氏几分,王妃要了解晋王喜恶,拉拢臂助一致对“外”,当然非她灵药莫属,于是便气定神闲地等着王妃诏见,并不紧忙着主动讨好。
哪知一等就是好几日,眼看着今日四大姬媵就要入府,王妃却依然没有想要诏见她叙旧的意思,甚至像彻底忘记她这个旧识一般,连打发阿禄来过问一声都不曾,灵药便有些坐不住了,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要主动一些,今日精心梳妆打扮一番,自来问候,不防王妃却不在正院,看门的几个婢女,也不说王妃去了何处,也不放她入内坐候,问得她姓甚名谁,竟用“待王妃归来再行禀报”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想打发了她,灵药气得半死,埋怨了半日王妃束下无能,让自己遭遇了怠慢,却又不甘就这么离开,硬是等到了王妃归来。
不想又挨了碧奴一喝,灵药心头的怒火更往脑子上头急窜,当下便要横眉立眼的喝斥回去:好歹我也是太后赐予殿下之人,从前连王妃都要客客气气对待,你这贱婢算什么货色!
只不过灵药的眉头刚一竖起,便被阿禄拉着连退了好几步,眼睁睁地看着王妃进了院门。
“灵药姐姐,好些日子不见了。”阿禄一副寒喧的口吻,并不提灵药的行为有失礼矩,但却及时阻止了这个自以为是的人上前纠缠。
“阿禄还记得我?以为你自从得了太后信重,眼睛便长在了天灵盖上,再也识不得我呢!”面对阿禄,灵药自负高人一等,脸上那殷勤的笑容一丝不见,眉眼里尽是讥鄙。
阿禄连忙笑道:“若非灵药姐姐举荐提点,阿禄怎能入得太后青眼,姐姐对阿禄深恩厚义,没齿难忘……只不过,姐姐也知道,王妃与殿下才刚大婚,又要忙着府里府外许多人事,阿禄难得空闲,才未及问候姐姐。”
这番话多少打消了一些灵药受到冷淡的郁火,横过来的眼睛里方才有几分柔和,口中却仍在抱怨:“我上昼便来向王妃问安,等了好几个时辰,莫说浆饮茶点招待,便连院门都不让我踏进一步,我也知道那些都是王妃陪嫁婢女,不识得我,阿禄妹妹却与我是故旧,缘何那婢女无礼喝斥,妹妹也不替我理论?”
阿禄:……
你如今可再不是太后跟前宫人,在晋王府,也只是个侍妾的身份,无诏便来问安已经不合体统,上来便要对王妃动手动脚,王妃显然已经不愉,碧奴方才喝斥,总不能让王妃当着这么多人面前,亲自教训你要有自知之明罢,这样岂不是更加没脸?
不过阿禄当然不会把心里话说出口,仍是一张笑脸:“王妃刚入晋王府,眼看便有许多事务需要操管,自是要立威立矩,姐姐前来问安虽是好意,也不能在院门口,总得容人通禀一声,王妃许可了,才请姐姐入见,更不说与碧奴争执,凭白让人诽议姐姐冒犯冲撞。”
其实这话已经是在提醒灵药,今非昔比,切莫自恃旧情便挑战王妃权威,但阿禄只消看灵药的神情,便知道这位没将自己的话听进耳里,心中也甚无奈:可不要怪我不念旧情,是你非要上赶着触这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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