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梧亮心中一寒,直到这时,才彻底没了窥赏美色的心思——晋王夫妇皆是蛇蝎心肠,好一双狼狈为奸狗男女!
却再不敢偷奸耍猾,他实在已经被吓破了胆,整个人几乎趴在了地上,哀嚎道:“小民认罪,郑远子确是小人故杀。”
只要从晋王府这地狱脱身,将来有的是机会逃脱,丁梧亮固然知道故杀会判死罪,可他这时更加惧怕的是活着受罪。
十一娘又哪能不知人犯心中的饶幸呢?
她这时方才放下书卷:“丁四郎,当年故杀郑远子,不是你一人动手吧?都有哪些帮凶,你一一交待出来。”
丁梧亮一怔,他当然没有为家奴担罪的意识,却也知道王妃用意何在,要是真将那些人一一交待,只怕将来便没法子翻供了。
“怎么,你还打算着日后翻供,声称是屈打成招?”十一娘也不怕暴露意图。
“不敢,小民不敢。”丁梧亮狠狠一咬牙:就算不能翻供,被太原府治罪,只要从晋王府脱身,毛府尹必然会想到办法助他逃脱,于是哭丧着脸:“只事隔已久,小民记不起许多人,只记得是让家中总管征集人手。”
十一娘便冲扈氏微微颔首,让她问清事发经过,丁家总管姓名,写成罪供,让丁梧亮签字画押。
眼瞅着丁梧亮被江怀带了下去,扈氏忍不住问道:“这样便算罪证确凿?”
“交给薛少尹,自然可以审成罪证确凿,就算毛维在场听审,也保管他找不到任何纰漏。”
“这人犯果然是被殿下吓破了胆,明知死罪难逃,也不敢狡辩了。”
“吓破胆也是事实,只丁梧亮心中,应当还存饶幸。”十一娘却道:“既然府衙审决,晋王府便不能再扣押人犯,而故杀判死,地方当交刑部复核,丁梧亮并不知朝中人事,大约以为只要从晋王府脱身,待毛维通融刑部,说不定复核时就会有变数。”
说到这里,十一娘笑了一笑:“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眼下刑部尚书,是我世父担任,又哪里是毛维可以通融?”
柳信宜虽得太后信任,走的却是韦远平的路子,与谢、毛党并不和睦,哪里会卖给毛维情面?毛维这时,也必然不敢承认自己意欲争取晋阳丁之流对抗新政,为了一桩人命案,绝无可能惊动太后,可以说只要太原府审决,丁梧亮这颗人头便一定会落地。
“妾身当年随阿母在外卖艺时,仿佛听说过有些死刑犯,因家人贿赂狱吏,用他人顶罪,倘若毛维要救丁梧亮,说不定也会用这法子。”扈氏提醒道。
“咱们花了这么多心思,一定要将丁梧亮治死,毛维哪里会冒那大风险偷梁换柱?要是又被咱们逮个正着,连他也脱不了干系。”十一娘笃定道:“只要毛维不能明正言顺为丁梧亮脱罪,便会下定决心舍弃这枚棋子,再说,那司法官刘力很快便要被撤换了,将来太原府刑狱,可不由毛维掌控。”
就像十一娘坚持要将丁梧亮、于墉一流明正典刑,毛维要争取的,也在于让丁梧亮逃脱指控,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向正在观望的世贵显示他的实力,用作争取人心的筹码,丁梧亮一旦被判死罪,毛维这局便算输了,纵然是暗中将丁梧亮救出,他也不敢公之于众,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却白白要担当事漏被察的风险,区区一个晋阳丁子弟,并不值得毛维不顾得失解救。
然而这些事情,十一娘与毛维这两个对弈之人清楚,身为棋子的丁梧亮却并不明白,十一娘当然不会摧毁他的饶幸心,自然是要纵容他为免刑讯之苦,以退为进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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