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那些贱民,毛维虽然从来没有放在眼里,却不代表他愿意公然表现庇护豪族,任由贱民诽议,他也算看出来了,从前在太后面前寡言少语的柳十一娘,自打成了晋王妃,简直便是脱胎换骨,心计深沉自不消说,那一口伶牙俐齿也不容小觑,总不能当着那么人面前,让他堂堂太原尹与一介女流开展唇舌之争吧?
更不说诸多贱民,如今得了晋王府实惠,可是将晋王妃看作衣食父母,只要自己一方泄露丝毫把柄,岂非给予晋王妃利用舆论造势,小小一桩案件,弄不好便会让远在长安的太后知闻。
当然是要反对的:“此案虽引关注,却只是普通命案,无甚必要公审吧。”
十一娘立即反驳:“刑堂审案,原可酌情公决,以为警诫不法作用,为将来行新政之备,官府公正执法尤为重要,原告郑远,也正是因为太原府倡导举告不法,方才决心告官,而眼下,此案既然已经引得民众关注,甚至自发聚集衙堂之外听候审决,又甚至连毛府尹都疑心有屈打成招之嫌,更不论众说纷芸,今日无论一应人犯及原告,连察案者都在现场,莫若便行公审,孰是孰非,便以审断为定,亦能避免流言蜚语质疑不绝,故,我以为薛少尹建议可纳,未知殿下如何决断?”
最后一句话,显然便是将决断权交给了贺烨。
晋王身为太原牧,为毛维上官,是否公决一事,的确不用征求毛维认同。
官大一级压死人,毛维此时也总算体会到如此憋屈。
贺烨冷哼一声:“王妃说如何便如何,我可没这么大胆敢违逆太后口诏。”
毛维党虽然人多势众,这时也只能保持缄默了。
倒还是刘力颇有几分奸滑:“只府衙前聚集民众,近千人之多,若是一应放入,未免太过嘈杂,影响过堂。”
但这又哪里难得住十一娘呢?
“取前二百位即可,一百世贵子弟,一百平民百姓,届时宣告规则,不得私下议论喧嚣刑堂,并不会影响审决。”
陆离也不待毛维表态,立下决断:“刘主司,你先宣告择听公审,为防拥堵,还劳贺统领督促列队记名。”
这便是防范刘力耍小心眼,故意造成拥堵事故,阻挠公审。
于是乎,府衙之外,才有了早先一幕。
而当众人听闻居然此案也允许旁听时,固然有了短暂哄乱,却被贺琰一口丹田之吼喝止:“诸位莫拥堵,否则公审便会取消,今日只取两百位,凡豪贵子弟东列,平民百姓西列,前一百位记名入内。”
话音方落,已经有亲卫、衙役间入围栏主持秩序。
飞笛君完全不顾自家十五弟的兴致勃勃,拎着衣领便将他往后一拨:“要么在外面等候,要么干脆回家,今日可不由得你看热闹。”
他自己却稳稳地站在队伍里。
经目测,这站位绝对位于一百之内。
罗六郎不无同情地拍了拍十五郎的肩膀:“连基本律令都不懂得,你便是到场听审,也听不出个什么名堂。”
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是个法盲,正气凛然地站在了队伍前端。
就算是被从前的情敌飞笛君带笑一眼撇来,罗六郎也面不红心不跳:“不才被薛少尹教训一通,多少知道一些律令,至少今后不会再斗殴生事了。”
孟飞笛摇头一笑:“六郎的确今非昔比,让人刮目相看。”
罗六郎完全没听出来对方这话,有些鄙夷他过去冲动莽撞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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