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
她是真怕与柳伫共同赴宴,她活了大半辈子,绝大多数时候都能保持体面,所有的丢脸事迹,无一不是因为柳伫。
一桩桩,一件件,就算事隔多年,对陈氏而言也是记忆犹新。
新婚夜,青庐洞房时,她满是娇羞却温柔体贴的为新郎宽衣解带,然而喜袍里,却藏着只鹞鹰,险些没在她脸上留下一条爪痕;三朝回门,柳伫因见她阿娘发上簪了一朵牡丹,跌足长叹“好好一朵花,插在了牛糞上”!又一回赴姻亲寿宴,柳伫因见主家花苑里檐庑下,停着一只毛色鲜亮的翠鸟,当众攀柱而上,想将翠鸟捉住好好欣赏……
最耻辱的一件,有回她并未与柳伫赴宴,而是独自赴请,却引得在座女眷满面惶惑,她尚且不知所以,总算是有个人壮着胆子询问:“怎么郡君……原来还健在?”
陈氏这才知道,柳伫因为玩宠服丧,导致世人都以为是她病逝!!!
总之陈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和柳伫一齐出现在公众面前。
然而“贤良淑德”了大半辈子,陈氏打死也说不出嫌弃丈夫的话,只好愁肠百结与柳伫同行。
她尚且还在车中,便闻柳伫在马上喊了一句:“徐三兄,咱们今日可算遇着了,你别跑,上回你可答应了将你那侍妾转手,放心,我不轻薄她,只要她能跟我一年,将我那盆绿玉牡丹嫁接植活,我保证原壁奉还,你若不信,咱们去官府公正如何?”
陈氏甚至有种一点不想下车的感觉。
可既然已经到了晋王府的门前,打道回去当然不现实。
陈氏硬着头皮下车,换了晋王府的坐與,甚长一段路程,她都觉得羞愧难当,直到……
竟然发现抵达宴厅时,走在前头的人竟然是祝济与刘氏!
陈郡君视这二人为死仇,所以分外眼红,但以她的修养,当然不会立即拔刀相向,她只是冷冷注视着,脑子却在紧锣密鼓的推敲:太原祝上回公然缺席,这回怎么就赴请了?不对,如果太原祝改变主张,应当是嫡宗出席,而不会只有祝济这个小辈,难道是祝济为了感激晋王妃“放过”才私自行动?
眼中更见冷意,违逆家族自作主张,小子真是狂妄!
陈郡君完全忘了她自己,何尝不是违背宗族意愿而不知悔改?
甄夫人见到祝济夫妇时,心中却另是一番想法。
太原祝眼下官职最高者,为三房家主祝思白,官至门下省散骑常侍,又是他的儿子祝汤,而立之年,任职弘文馆学士,仿佛有望升迁入中枢居实权之职,故而近段时间,太原祝行事分外警慎,尤其是对待党争。
上回晋王妃只是以筹谢善举名义宴请几家世族女眷,太原祝不愿多事,故托辞不赴,可这回是以晋王殿下名义正式宴请太原豪贵,太原祝若是不想结怨,必定不会再托辞,然而又顾忌着毛维党在朝堂使绊,所以宗族老辈没有赴请,想是特意遣了祝济出席,也是因为之前那起事故,委婉向晋王府示意,太原祝领情。
如此便是表明,太原祝虽然不愿公然向晋王府示诚,但也没有抵制新政的意图。
虽说陈氏长媳出身太原祝,不过是嫡系分支,太原祝不可能因为柳青城这么一个女婿,便与晋阳陈共同进退。
甄夫人当然也留意见她那娣妇眼中的厉色,心中不无讥讽。
祝济固然也非大宗子,并只有两任官的经历,看似不关要紧,然则到底是嫡系嫡支,太原祝怎会为了一个出嫁女的夫系外家,而不惜顾自家“羽毛”?
三娣妇也太过高看她们陈氏女的影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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