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举世闻名的霓珍衣坊,其实在晋阳中城明升坊正式营业,不过便就这二十日之事罢了,檐梁之上,那喜庆的红绸尚且高缠,而甫一挂匾,宾客络绎接踵摩肩。大不同于当初在长安西市的规模了,临街便是一排铺面,不似普通衣坊,铺面竟不陈设货物,一连八方长柜,后头站着衣博士们,都是十多岁的后生,玲珑乖巧,一般却也仅只接待下定付资的管事仆妪。
原来在这门面后头,穿堂连接,又有两重院落,绕着山石芳植,游廊里设有席案,方才是接待贵客之处,女眷们往往被请入最内的一重,安排有绣娘接待,若无自供花样,便有僮仆捧上高高一摞画册,上载无论衣裙,抑或披帛,甚至扇面,其实都有成品,择中画样后,方寻出实物来,要是披帛等饰物,立时便能交易,不过衣裙,当然便需量体定制了。
至于那些选择全套设制的豪客,又会被请入游廊之后的雅室里,有梁松为首的几个大掌柜亲自接见。
事实上梁松日常还要与不少远道而来的商贾面洽商机,已经很少为客人直接设构衣装了,不过他也精心调教了几个副手,足能应付那些挑剔的贵客。
然而这日,梁松的长子,也便是霓珍衣坊如今的二掌柜,却慌里慌张地阻断了父亲与长安某丝绸商人的洽谈,禀报道一件他不知如何处理的事。
“是大尹府遣来管事,看似仆妪,却趾高气扬,点名让阿耶与巧娘往大尹府‘量体设构’,废了好些唇舌,才暂且打发,只丢下十贯钱来,勒令明日必须往大尹府拜会。”
梁松就怕这类刺头,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决定先往晋王府,搬动王妃这座靠山出面。
又说梁妻,听儿子提起又有权贵提出非份之求,比梁松还要担心,他们这时已经搬出了晋王府,所以梁妻寻常也在衣坊帮手打点,当梁松往晋王府时,她心中一直七上八下,还是巧娘安慰义母:“如今衣坊东家可是王妃,便是毛夫人有意寻衅,咱们也需不着惊慌。”
“话是如此,可要衣坊出了乱子,不得不烦扰王妃,总是你义父办事不利。”
忐忑不安时,终于盼得梁松归来,梁妻一见丈夫意气风发的模样,悬悬一颗心总算安定下来,迎上前去便问:“王妃可是不曾怪罪?”
“将我训了一场。”
梁妻:……
梁松往嘴里狠瀼了几口酸梅饮,脸上的笑意便显现出来:“王妃见我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故而训斥,却也说了解决办法,虽说是,霓珍衣坊一般不接受上门量体,也并非不能变通,比如毛夫人,横竖不是远隔千里外,既然有这需求,咱们当然可以满足,无非是增收一笔费用罢了。”
梁妻奇道:“夫君既挨了训斥,为何还这般欢喜?”
“当然欢喜了,王妃这般授意,便是将主动权一并交予我,如此信任,今后还用担心什么?”梁松痛痛快快打了个嗝,又再说道:“那时王妃提出收购霓珍衣坊,我还心存不甘,咱们虽无权无势,那也是良籍,平白无故,如何甘愿为奴为婢?再者也是忧愁霓珍绣法若是落到权贵手中,就算将来,咱们还能自立门户,也不用指望着靠这门路了,万万没想到,王妃竟然有如此大手笔。”
梁松越说越是兴奋:“眼下衣坊单论绣娘,就有好几百个,还远远不能满足需求,这样下去,霓珍衣坊雇工上万大有可能!霓珍绣不仅能够畅销大周,说不定还能遍及番夷,单靠咱们,想也不用想能够创下这番家业,怎比得这时?天下无人不知霓珍绣是棵摇钱树,但有王妃在后保障,又有谁敢产生觑觎之心?这会儿子,就算让我签下卖身契,只要王妃将霓珍衣坊交我经管,我也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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