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殿下这句话,却忽而让十一娘警醒,连忙回应道:“十一之所以有这建议,当然不是因为安宁伯大有作用,以为殿下为图大业,会利用齐姬加以拉拢,只是……齐姬到底已经成为殿下媵妾,又并非敌患,将来倘若殿下达成志向,总不可能连齐姬也当作太后耳目清除,齐姬多有无奈之处,又非阴险歹毒之人,殿下应当不至于对她也心生厌鄙吧?又怎能忍心让齐姬将来无法自处呢?”
安宁伯让女儿远离贺烨,那是察觉到太后必然不会放过他这么一位德宗嫡子,要是贺烨“早逝”,齐姬便有极有可能再得自由,姻缘虽说会有艰难,然而只要回到娘家,安宁伯当然会善待她,也难保齐姬便一定不会再得良缘,总归还有幸福美满的希望。
可事实上贺烨并非安宁伯料想一般必死无疑,要是这位将来大业达成,就算齐姬还是处子之身,堂堂君王姬媵,怎容他人染指?也根本不可能允准齐姬大归,只好幽困深宫,不得自由。
十一娘认为,齐姬又没犯什么过错,纵然因为自保而疏离贺烨,那也是趋利避害的人之常情,贺烨不应对她心怀敌意,与任姬、灵药相同看待。
再说安宁伯此时虽无作用,要是将来,韦太后已然失势,再不能威胁牵制安宁伯,安宁伯眼看女儿已为嫔妃,难不成还会不服君令?贺烨就算夺得帝位,让天下臣服可也不是那么顺理成章,要想稳固势位,首先便要震慑安抚诸位边将。
不过据十一娘对晋王殿下的了解,到底还是年轻气盛,颇为不屑利用女子稳固权位,所以她也没将这想法宣之以口,只是以情理说服。
又哪知殿下这时心中连连冷哼:王妃果然怜香惜玉,那齐氏也没怎么讨好奉承她,竟然为人家打算周全,这是当真没将我看作夫婿呀,否则再是如何宽容大度,哪里做得出为旁人推荐枕席的事?!她怎么不为她自己考虑考虑呢,是了,她还一心想着将来,我会助她死遁,就此逍遥自在呢。
然而贺烨实在找不出反驳的理由,闷了半响方才说道:“虽王妃笃断太后并不在意齐氏是否得宠,可齐氏对我避之千里太后必定知情,我要是突然便主动与她亲近,太后岂不动疑?这也不合情理。”
十一娘还以为贺烨被她这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服了,笑着说道:“齐姬素爱击鞠,骑射也甚了得,与殿下岂不志趣相投?只要殿下目睹她那英姿翊爽,被其吸引也便合情合理了,这事由我来安排,保准天衣无缝。”
眼看着王妃兴致勃勃胸有成竹的模样,贺烨闭了闭眼,终是起身,抬脚便走:“也罢,那我便等着王妃安排了。”
却并没有拂袖回去章台园,反而是直入王妃起居的暖阁,看见廊檐下挂着那对鹦鹉,还甚有兴致逗趣一阵。
十一娘便更加不疑其他了,暗忖道:殿下何等英明,必然也意识到子嗣之事关系重大,再说他是一心图谋帝位者,这时是因情势所限,将来迟早也会有三千后宫,齐姬既然并非太后耳目,又无意行为监视谋害之事,还有一位将掌兵权对抗新厥的父亲,凭贺烨之理智,如今被我点醒,必然也会意识到善待齐氏于大业更加有益。
不过宠幸齐姬,到底涉及功利,这位心中多少有些不自在罢了,其实要说来,莫说君王,便是贵族子弟娶妻,多少又能完全不涉功利呢?正如德宗帝当年尚居储君位,娶太原崔嫡女为妃,不也是因为肃宗帝意愿?徐国公崔政,可是甚得肃宗帝看重呢!不过后来,崔后因身体嬴弱,又占独宠,不被卢太后所喜,然而崔后虽无嫡子,德宗帝也不肯废弃发妻,单论这一点,德宗帝也算重情重义敢于担当,如今谁会议论他是在利用崔后呢?
于是十一娘越发肯定,晋王应当会思谋通透,她也算是不负江迂所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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