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自己倒笑了起来,唤了声碧奴,让她去请贺烨。
陆离掐算着时间,估计贺烨也差不多到了,才对十一娘道:“早前你提过一句为真人准备贺岁礼,可曾有了?”
十一娘懊恼道:“虽说嘱咐了府里乐师,可谱得几首新曲,均不让我满意,琴曲既无意境,我也没有灵感作词,便一直拖延下来,虽说可能耽搁新岁,但总不能敷衍阿姑,倒是晚一些反不妨碍,我原是想着,还不如趁春暖时分,陆哥身子康复,再劳烦谱一新曲,填词之后送去长安。”
“真人心思你自然通透,不过若真错过新岁,你心中能不遗憾?我已有了琴谱,莫不如现在抚来,且听听是否趁心?”陆离笑道。
“陆哥谱曲,必然合我心意。”十一娘却蹙眉:“不过这段时日陆哥重在将养,怎能耗神?”
“我也就这项比你擅长而已,闲睱时随手便谱好,又哪里耗神了?”陆离摇头:“卧床静养也就罢了,总不能真成了木头,什么都不想,反而觉得浑浑沌沌,总不能睡得安稳。”
便招手示意婢女,准备琴案,甚至连笔墨纸砚都准备齐全:“我抚上两遍,王妃且管酝酿,说不定立即便能填好唱词。”又让将书案备在山石底那株梅树下:“这曲子需得隔些距离听着更好。”
十一娘见他既然已经谱得新曲,此时也不需再耗废心神,当然也希望不会耽搁送给莹阳真人的贺岁礼,又哪里想到陆离另有计较?便欣然步下山亭,由那婢女研墨抻纸,凝神听陆离抚琴。
悬腕执笔,久久未下。
又说贺烨,听闻王妃有请,还道是为了“邂逅”,不由腹诽:这雪还未融,王妃便如此心急?
虽说他已经做了几日心理建设,可意识到这么久努力,竟然丝毫未曾打动意中人,难免还是悒郁沮丧,竟好半响才意识到一件不对头,顿足又问碧奴:“怎么是去溯洄馆?”
碧奴怔怔道:“当然是去溯洄馆,今日王妃原是与少尹商量阮长史生辰一事,少尹忽而有了兴致,欲与殿下对弈,消闲半日,王妃才令婢子来请殿下。”不是去溯洄馆还能去哪里?
贺烨不由摸摸脖子:先入为主,竟然没留心听这话!
反倒是大步流星,将碧奴甩在老远,一马当先到了溯洄馆,刚绕过一排篱障,从架在浅塘的白条石上过来,便闻琴声悠扬,循声往东一转,抬眼就见梅树之下,女子仰视山亭里抚琴之人,悬腕执笔,若有所思。
又看山亭之上,只用白玉簪冠素发的男子,仍披一身青氅,半旧白袍,垂着眼睑,专注于轻拨琴弦,似乎并未回应底下仰望之人,可那袅绕声声,已然是更好的回应了。
因为女子忽然落笔流畅,亦如这潺潺之音,一气呵成。
掷笔之时,指也离弦,不过余音未消时,亭上人与树下者相顾莞尔。
眼前所见,竟如无一赘笔却写尽情长的淋漓妙画,倘若那女子不是晋王妃,殿下几乎要忍不住高赞一声神仙眷侣了。
当然他这时完全没有赞叹的心情,眉头挑了又挑,目光十分不善地盯向陆离。
薛绚之什么意思?请我来溯洄馆真是为了对弈?
却见亭上人已经遥遥冲他见礼,王妃也走了过来,仍然是没心没肺的模样,笑得阳春白雪。
“王妃好雅兴呀。”贺烨提也不提陆离,踱步到梅树下,定睛一看,还好王妃不是画人,写的是诗作而已,又一细看,也并没有抒发情意的词句,倒是带着一些道趣,一个不留神,便将这见解说了出来。
“殿下竟能读诗?”王妃倒诧异了。
贺烨再怎么克制,这时也黑了脸:“王妃真当我不学无术?纵然从前,我的确将陆师气得半死,多得陆师见我呼呼大睡,还不忘讲解教导,倒是让我装睡时也学到不少知识,便是没有吟诗作赋之才华,难道读都读不懂了?”
也没有不依不饶:“王妃今日怎么突有作诗之兴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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