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不便直接过间阮岭与于氏这对夫妻究竟闹成了什么结果,这才交待阿禄私下打问,没想到复命的人却成了碧奴,这当中发生的事自然难不倒冰雪聪明的晋王妃,她并没有询问碧奴什么,甚至眼见碧奴这时没有因为于氏闹发的“污水”事故局促不安,沉着一如从前,更增不少自信,她心里也很为碧奴高兴,先是允同了利用何为钓出幕后人的计划,眼看碧奴兴致勃勃忙着去安排实施,她方才叫了阿禄来问话。
“禄阿监真是越来越会躲懒了,明明我是让你打问阮长史因何负伤,竟被你自作主张推脱他人。”
阿禄在王妃面前,这时动辄嬉皮笑脸,压根便没有畏惧之心,听问,连措辞都没有斟酌,话说得格外直白:“阮长史一见碧姐姐,两眼贼亮,显明对碧姐姐欣赏得很,婢子是觉得他们两个女才男貌,就此错过让人惋惜。”
“多事。”十一娘无意纠正阿禄这单纯的想法,斜着眼看她,忽而一笑:“阿禄莫不是春心萌动,也考虑起婚姻大事来?你虽有父母在上,婚事论来当由高堂作主,不过令尊令堂眼下不在晋阳,说不得需要我代为操持,倘若阿禄有了意中人,不妨直言相告。”
阿禄也不扭捏:“婢子可没有意中人,也不急着嫁人生子,但王妃既问,婢子也不妨直言,倘若将来嫁人,婢子也不求荣华富贵,但至少得像殿下一样男子,婢子方才不觉得委屈自己。”
这下反倒将王妃惊住了!!!
她虽说从没想过阻拦贺烨广纳姬妾,这也不是她能阻拦的事,然而当然不存让身边侍婢成为姬媵一员的想法。
阿禄却也很快意识到这话产生的歧义,忙不迭地辩解:“婢子可不存高攀之心,王妃千万不要误解,婢子想嫁殿下一般男子,也不是指将来夫君必须如殿下一般尊贵,可无关出身,而是婢子眼看殿下对王妃一心一意,处处迁就事事体贴,心里认真羡慕,便想着将来若有哪个人也能如此对待婢子,婢子便心满意足了。”
一心一意?十一娘哭笑不得。
这样的一心一意又能延续多久呢?固然贺烨此时对她的确是全心信任,似乎当真情深意长,却也是因为他这时只是晋王,一心仍在雄图霸业,无睱他顾而已,当贺烨不再是晋王,有朝一日真能如愿问鼎九五,不再被韦太后威胁,身边姬妾不再是敌患耳目,这样的一心一意也便会逐渐变质了。
世间男子,能对妻子一直相敬如宾,甚至于做到白首携老、不离不弃者固然不少,可有几个真正能够坚持一生一世一双人?到后来,夫妻之间存在的仅是道义与亲睦,那些情情爱爱多数都会消耗于日常琐碎,更多的是当女子年华老去,因为生儿育女姿容不在风情消减,男子的目光便会转而追随那些倚年玉貌的姬妾,他们的热情似火也会转移他人。
十一娘其实并不恶绝这样的世俗,谁让普遍情况下,女子都是拘困后宅,她们不会像男子一般为了生计为了家业殚精竭虑,她们通常是享受着男子在外拼搏,从而争取的锦衣玉食,她们必须依附男子生活,所以世俗便会给予男子更多宽容,所以男子可以纳妾,甚至连始乱终弃,往往也只是会受微不足道的议论与谴责。
更何况做为天下至尊的一国君帝,坐拥三千佳丽原就是他的权利,企图君王的一心一意?到后来只会落得肝肠寸断伤心欲绝。
十一娘从不曾有这样的野心,她对于矢志不渝的情爱根本便不抱幻想,她最大的期望无非志向得偿后,可以生活得更加自在一些,超脱于那些争风吃醋明争暗斗,她甚至想过也许将来她的儿子并不会被贺烨立为储君,那么她也只图竭尽全力保得子女一生平安,毕竟富贵闲人也没有什么不好。
然而这时十一娘也无意打击阿禄的幻想,她想也许对于普通人而言,一心一意情深不移还是可以期待的,比如平民百姓,便有许多都不会纳妾,虽然劳碌于油盐柴米,倒也不少恩爱一生的佳话,又仿如收养元氏之子那个亲卫,虽妻子无法为他生育子嗣,也没有人要求他必须宽容,然而那亲卫照样拒绝了妻子为他纳妾的“正常”提议,甘愿以养子做为传承,夫妻二人恩爱不减新婚,才是真正让人羡慕。
阿禄倘若并不那么期待将来嫁入名门望族,甘愿与普通男子厮守终身,说不定真有这样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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