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玉,到底是因我当年谏言,才留一条性命,如今他在衡州谋反,传檄天下,斥称肃宗帝当年害杀手足,乃篡位夺权,而眼下……也只有我出征讨伐,才是向天下臣民张示,衡州逆党乃信口开河,肃宗继位确为英宗帝遗令,太子铭一系并非正统!”
贺珍长长舒一口气:“如此说来,只要阿父与杨怀义能够平定衡州,太后便不会降罪豫王府。”
豫王倒也没有责斥长子这浅薄的看法,他深深吸一口气:“出征衡州之令我不能拒绝,但我这身体,哪里还能坚持到抵达衡州?再者,我并不希望杨怀义大获全胜!”
“阿父!”贺珍瞪圆了眼:“阿父难道是,难道是想……附逆……”
“你们给我听好了。”豫王强忍疲惫与病痛,稍稍坐正身体:“太子铭确然是被肃宗帝母子陷害,当年英宗虽因挑唆之辞,处死王皇后废太子铭为庶人,然而临终之前,又生悔意,曾经密诏我询问王皇后是否被李贵妃陷害,分明打算……赐死李贵妃,废太子钰为庶人,太子铭倘若平反,以嫡长子之名克承大统就是顺理成章,可是!就在当晚,英宗帝竟然龙驭归天,肃宗才得以继位!肃宗帝确有可能先下手为强,他继位后,立即将太子铭一门处死,若非我力劝,朱子玉虽然是襁褓小儿,只怕也不能幸免。”
豫王言下之意,其实是确信肃宗篡位之说,否则当时的庶人铭已被圈禁,对肃宗没有半点威胁,他根本没有必要担负残害手足冷酷无情的恶评,将贺铭一系斩尽杀绝,当然,肃宗倘若知道英宗有意废他储位,再度扶立太子铭,那又是两说了!
“王皇后曾经将我视为亲出,铭哥也视我为手足兄弟,我却为了自保,眼睁睁看着他们被人害杀,就算现在,我明知肃宗帝篡位之说极有可能便是事实,可为了保全我之子孙,我也不能站出来证实此事,我对不住故人,对不住铭哥,大约豫王府如今面临之劫难,便是我当年忘恩负义之报应。”
豫王黯然,贺珍显然被父亲事隔多年后揭露的真相震惊得目瞪口呆,连莹阳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满怀愧疚的老父,倒是四郎贺琼尚还沉着,这时安慰道:“据琼分析,衡州王及急公会能在短短百日之间,便连夺数城,甚至攻占广州,又如今衡州甚至更得民心所向,朝廷这回平叛未必便会顺利,只不过……倘若讨伐衡州失利,太后必然责处阿父。”
“所以,纵然我这时并未病入膏肓,也难逃劫难,倒是死在征途,或许方能保住子孙平安。”
豫王看向贺琼,那是他最小的儿子,也是唯一的庶子,自幼聪明好学,因为是庶出,并不至于引来忌惮,他一时心软,便没将贺琼往游手好闲方向培养,而是延请名师,苦心栽培,但纵然如此,贺琼也不能争取科举出仕,虽早已过了而立,不过因为恩荫得了散阶,一身才华,满怀抱负,至今未得张展。
“阿父……”明知豫王的话甚是理智,贺琼却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莹阳更是哽咽起来,贺珍也是默默垂泪。
“你们不需如此,人活一世,生老病死在所难免,更何况就算没有这场劫难,我也时日不多了……大郎。”豫王伸手,贺珍立即上前掺扶。
“为父对不住你。”
“阿父,是儿子无能,哪里还当得住阿父这话?”
“你听好,我死后,怕是你也不能平安了,豫王府若要化险为夷,你与我都得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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