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妆镜,玉烛台,悲惜红妆无人看。
那一抹艳红的丹脂,在樱唇上轻轻一点,镜中美人怔怔看着自己绝色的容颜,终于是无法将那媚笑维持下去,她的唇角开始剧烈抽搐,一朵笑容便像狂风暴雨里不堪蹂躏的残红,颤颤巍巍地凋零了,任是浓妆艳抹,到底无法恢复以往的荣光焕发,她清楚地看见自己空洞绝望的眼,被满室灯火,更衬得死寂一片。
何氏伸手捂住眼睛,无力瘫坐,放声大哭。
她盼望了这么多天,最终盼来的仍是那个残酷的判决,天亮之后,她将会在王进谷妻妾、子孙以及亲信部卒目视下,与王知节一齐被处死,成为王进谷杀一儆百的工具。
可直到这时,她甚至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她明明已经足够小心谨慎,直到胸有成竹才行为这致命一击,她根本没想到自己会战败,并且是一败涂地。
一年之前,大妇吴氏的管家权被她彻底夺走,分明已是黔驴技穷,尽失人心,就算吴氏楚心积虑寻获一个美貌歌姬,以为可以讨得都督欢心,然而何氏不过是信口胡诌,吹了吹枕边风,王进谷便确信那歌姬与王知礼有染,而在都督府里,从来不乏这些风流韵事,王进谷根本便不曾在意过那些伎人贱婢与子孙们眉来眼去、勾搭成奸,但这一回,却勃然大怒,将王知礼狠狠斥责,甚至将吴氏禁足!
种种迹象都证明,王进谷对那母子两人已经厌鄙非常,吴氏被休弃不过早晚而已。
而对于何氏所生的庶子知业,王进谷却日更一日怜爱,虽幼子尚还不够启蒙之龄,王进谷却一口答应何氏所求,为王知业遍寻名师,以备将来教导经史子集,甚至还交待极为信重之部将鲁护,收知业为徒,亲自指教骑射剑术。
虽说幼子如今刚能把路走稳,压根没法骑射练剑,但何氏当然明白这份师徒之情的重要性,都督分明是让鲁护辅佐知业,将来能够继承云州军权!
何氏虽说欣喜若狂,但她明白,王知礼与王横始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大权旁落,这两人只要还存活世上,何氏便不能真正放心。
觉得自己已经稳稳夺得王都督满心宠爱的何氏,开始了她清除敌患的阴谋诡计。
她先是暗中散布流言,称王横始当年出生之时,王进谷竟发一梦,梦见金龙腾云而来,口吐龙珠于其手掌,后那龙珠竟然幻变为一男婴,王进谷从梦中惊醒,便闻长孙已然出世,大是惊喜,以为长孙应吉梦而生,将来必成大志,故虽说嫡长子亡故,其实王进谷压根便没想过让嫡次子继承家业,就更别说庶子王知礼。
这当然是何氏杜撰的谣言,虽是为了推动阴谋,也不无试探之意。
倘若王进谷当真决意嫡长孙继承军权,便不会禁止这一流言,然而王进谷察闻后勃然大怒,下令严察散布谣言者,又密见王横始,据耳目报知,虽无人听闻当日祖孙之间言谈,然则王横始告辞时神情含怨,分明便是受到了斥责。
而在此之前,何氏早已与甚得王知礼宠爱一个姬妾攀好,有日与那姬妾密谈,又再搬弄是非,终于说服那姬妾向王知礼献计,先下手为强除掉王横始,只要王知礼愿意辅佐何氏母子二人,将来何氏必然也不会薄待。
何氏当然明白,王知礼不可能相信她这套花言巧语,放弃家主之位,但只要王知礼相信都督有意王横始,便不可能坐以待毙,当然会先除去王横始这个劲敌,到时,王知节便能抓住王知礼把柄,揭发他为图权位谋害侄儿,纵然王知礼会将她咬出,但空口无凭,何氏大可抵赖,她有自信王进谷并不会听信王知礼“陷害”,如此一来,便能一举将两个敌患铲除。
但何氏万万没想到的是,明明已经身陷绝境,必须孤注一掷的王知礼,竟然会选择将她告发,更没有想到的是,王进谷单凭王知礼空口白牙这套说辞,根本不听她的辩白,立即下令将她与王知节分别软禁。
起初何氏还心存幻想,因为她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输在了哪里,她想也许这是王进谷故布迷障,最终会察实吴氏母子二人污陷她与知业,待过几日,只要再待过几日,都督便会亲自来这里安抚她,痛斥吴氏母子丧心病狂、罪不可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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