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得阿姐允可,斥责丽妃,不想刚起了头,便遭至她连连抢白,说我是‘夏虫’,她不可以语冰,说我助纣为虐,欲陷圣上于危难,总之是指责我见识短浅,鼠目寸光,鄙夷我虽为圣上生母,却一心只图权势置圣上不顾,没有资格对她指手画脚,丽妃这是什么意思,阿姐也就罢了,怎能诋毁矮郎也心存奸歹?我气急,上前就要掌掴,狠狠教训这狐媚子,指头根本没挨着她脸面,就被宫人阻拦住了,又早有人知传于圣上,圣上不顾正与臣属商议国政,竟赶往朱镜殿,丽妃恶人先告状,圣上竟为了维护她这贱人,反而埋怨我这生母无理取闹。”
这才是小韦氏呼天抢地的根本原因。
事实上丽妃并没她形容得那么张狂,实在是与小韦氏说不通道理,才有了“夏虫不可以语冰”的抱怨,立即便让小韦氏暴跳如雷,就想上前揪打,宫人阻拦是事实,丽妃遣人知传天子也是事实,天子及时救场更是事实,小韦氏叫嚣着要让天子把丽妃处死,狐媚惑主就是罪名,贺洱又哪会言听计从?
韦太后严厉,贺洱对韦太后甚是畏惧,根本论不上什么母子情份,幼年时因为小韦氏常去看望,贺洱的确对生母甚是依恋,但一来小韦氏并没有竭力挑拨天子与太后之间的关系,二来太后为贺洱安排的诸多老师,也不可能告诉贺洱太后视他有如傀儡,贺洱当真痛恨韦太后否?未必!
但他自从懂事,就习惯了自己是天子,他已经被摁在那把至尊无上的龙椅,当然不甘心仅只做个摆设,他一度迷茫,不知道自己要怎么从摆设转变为实质,他做过尝试,比如当场痛斥铁勒王妃。
可这样的尝试并没带来实际的改变,仅只让他“收获”了杜渐宏。
贺洱那是首回意识到还有人愿意听令于他,也许有朝一日真能号令天下,不再是被人耻笑的傀儡。
然而紧跟着小韦氏这生母就告诉他,杜渐宏不能信任,必须要恃机除掉杜渐宏。
因为杜渐宏是蜀王府的死对头,所以也是他的敌人。
贺洱相信了,但为杀杜渐宏,他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
他再度陷入了困惑,不知应当何去何从,这时是丽妃为他解惑,丽妃明确告诉他韦太后不愿让他亲政,他要想摆脱傀儡的屈辱,就必须痛下决断与韦太后斗争,至于蜀王妃——
“王妃虽为圣上生母,然历来短见,太后与王妃乃同胞姐妹,王妃视太后为倚靠,虽心向圣上,却并不乐见太后与圣上反目为仇,王妃以为太后终有一日会放权,与圣上‘母慈子孝’,那么王妃便不会两难,但这仅只是王妃异想天开而已,圣上必须意识到,韦太后决不会甘心退居内闱,放弃手中权柄,这场战争,你死我活,万无饶幸。”
至于蜀王——
“殿下对太后野心历来洞谙,故而早早筹谋,然而殿下当真以圣上为重?殿下虽为圣上生父,可并非圣上唯一独子,蜀王从前意欲攀附太后,不惜杀害元配杜王妃,另娶韦氏为妃,故而与京兆杜氏一族结仇,杜侍郎虽恨蜀王夫妇,然维护正统耿耿忠心,实乃圣上可以倚重之贤良方正,蜀王又做了什么呢?为除私仇,不惜陷圣上于人心背向,蜀王所图,无非也是将太后取而代之,蜀王不愿圣上为太后操纵,但他自己却图谋操控圣上,甚至……篡位!”
丽妃的话,让贺洱有如醍醐灌顶。
无疑,也让贺洱陷入了巨大的痛苦。
直到这时,他才辛酸的意识到,贵为九五之尊的自己,在没有得到号令天下的权威之前,便已陷入孤家寡人的境地。
将他抱上龙椅的太后不能倚靠,生父竟然也是另怀居心,生母虽然是真心爱护他,然而却对生父言听计从,并不能指望,他想起幼年时,曾经信任的兄长贺淘,竟然意欲谋害他性命,若不是晋王贺烨及时救助,他早已魂归幽冥。
可长兄贺淘至今却仍未被处死!
骨肉亲情?蜀王对他何来骨肉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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