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就被京兆卢抢先一步。
荣国公今日是亲自出席京兆府的邀谈,要说来他与晋王之间还有仇怨,他的长房嫡孙卢锐正是被贺烨殴打致残,在病床上瘫卧了几年,脾气越发暴戾,闹得人憎鬼厌,又染了一身病痛,到底一命呜呼,但这样的仇怨,却实在比不上最近遭遇的事故深刻——皇城之前,京兆卢子弟被蛮狄兵勇当场斩杀,女眷惨遭奸/淫,这样的奇耻大辱才是刻骨难消,这样的血海深仇才应不共戴天!
虽说首恶吐蕃部将已经处死,但在荣国公眼里,始作俑者当然便是突厥汗王,在他眼中根本不分突厥与吐蕃,他不能容忍当异族对京兆卢给予凌辱后,将来还必须对这群强盗屈膝称臣,像乞丐一样匍匐求生,荣国公当年,可是对韦太后都能不假辞色,他不能让高傲的家门在他手中蒙羞,所以宁愿背水一战。
当然,这其中不无利害权衡,韦太后政权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容京兆卢继续显赫,那么不如支持晋王烨——贺烨毕竟是德宗嫡子,是卢太后的嫡亲孙儿,对他称臣,并不会挫伤家门的尊严,贺烨若能拨乱反正,京兆卢还有继续荣耀的希望,只要贺烨胜出,京兆卢便是从龙有功,而不会被打上叛国求荣的烙印,名利双收之事,就值得冒险。
所以荣国公不仅表达了为晋王殿下出生入死的忠诚,甚至喧宾夺主,仿佛他一直是晋王系坚定不移的同盟,他立起眉眼,质问尚未表态的韦、萧、袁、李四姓:“尔等还在犹豫什么?太后韦氏,意图挟天子以令诸侯,甚至冒大不韪,软禁圣上,却贪生怕死,数度向突厥求和摇尾乞怜,到底是将国都也拱手相送,眼看就要将江山社稷葬送!晋王殿下乃德宗嫡子,能在君国危难之际铤身而出,以驱逐蛮夷匡复天下为志,我等身为大周臣子,自当赴汤蹈火响应殿下。”
他激奋不已,将腰上佩剑拍得“咣咣”作响:“这柄宝剑,乃明宗帝赐予京兆卢氏,老朽虽说生不逢时,未有际遇上阵拼杀,可卢氏一门先祖,也曾奉大周明宗皇帝之令出将入相,今日老朽愿携此剑,遵从晋王殿下号令,率京兆卢八百子弟,为收复长安,驱逐蛮夷,身先士卒,纵然马革裹尸,亦为无上荣光!”
大话说得斩钉截铁又掷地金声,一派斗志昂扬的气派,也的确威武勇猛。
陆离与贺湛面面相觑,两人都产生了一种不合时宜的荒谬感,他们从未曾想到,有朝一日,京兆卢竟然甘为晋王“身先士卒”。
京兆韦彻底回过神来,忙不迭响应,虽说他们的作用实在有限,可仍在显望之中占据一席,他们表明立场,当然对今晚的起事具有积极意义。
京兆李与京兆袁其实都不算坚定的正统派,各有族人仍旧依附韦党,但相较而言,李氏一门还算中立,袁氏一门则相对投机,只见今晚的局势已成大势所趋,并各有青壮子弟俨然已经暗中与晋王系的代表薛绚之“牵扯不清”,这两姓族老也都是老谋深算颇经世事的人物了,话说得虽有保留,却仍然表达清楚了意向。
“蛮夷侵我国都,晋王殿下既有志向救社稷于危难,辅助君国,我等乃大周臣子,敢不从命。”
很理智的把“忠诚”限制在救国平乱的范围,没有保证投效称臣。
荣国公相当不满这番大有保留的说辞,冷笑着正要讥讽,陆离连忙打断,抢先一揖:“薛某谨代晋王,礼谢诸位高义。”
这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尚未表态的一家,也就是京兆萧跽坐的方向。
萧渐入先就坐不住了,他实在不明白祖父还在迟疑什么,他原本以为祖父答应出席今晚的会谈,便是表示支持起事,可算上京兆韦,十望中已有八望均已表明意愿,祖父却仍然沉默,要知京兆萧可是京兆柳姻亲,论来也算晋王殿下亲友之族,偏偏在关键时刻踌躇不定,让他怎不焦灼?
也不怪渐入不能洞谙萧公的心态,他离家已久,怎知祖父竟然是顽固的正统派——虽说当年他被家族逼迫不得不逃婚,却以为一切乃父亲太过功利,而祖父只不过不喜十一娘乃庶出,因为他的祖父,毕竟没有逼着他与毛维一族联姻,看中的孙媳本是柳小九,姑姑所生嫡女。
他正要催促,萧公却终于开口。
“薛少尹,老朽有一问,未知晋王殿下收复长安之后,是否愿迎圣上回京,并助圣上亲政?”
贺湛哭笑不得,萧渐入更是目瞪口呆。
刻不容缓的局势,萧公竟然还当众提出这么一条要求,难道还要在火烧眉睫之时,与他理论一番何为王道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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