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是有区别的。
比如她与王妃更易产生亲近,莫名觉得惺惺相惜,也许是因为她其实更加在意的是晋王,所以必须小心谨慎,杜防引发丝毫厌恶。
但都已经不重要了。
晋王即将登极九五,王妃必定母仪天下,她为之欣喜庆幸,些微的失落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当初她义无反顾与英国公决裂之时,并没想到自己会得善终,如今这样的生活,已然可谓梦昧以求,扈翔若,当初被逼为人姬妾时,被逼饮下绝嗣汤时,怎么会想到有朝一日,竟能靠一技之长,为这个国家,为天下兴亡,贡献力量?
虽死无憾,她并不会愧怍于天地之间,就算不能青史留名,但她真切的感觉到,所有屈辱与怨恨都已烟消云散,她是真正的,能够昂首挺胸的活下去。
扈娘忽然有了兴致,她想或许应当邀请柳孺人与齐媵人,一观她这段时间编排那套剑舞?
——
远在庐州的韦太后,一度在大明宫里呼风唤雨,将天下玩弄于股掌的女人,此时此刻,情绪已经恶劣到了极点,她听着高玉祥颤颤兢兢地禀报,甚至没忍住将谢莹曾经密切留意,狼狈东逃时都没忘记携带的七彩嵌宝挟轼,操起来重重砸向与之配套的千宝金足屏架!
“你说什么?长安被谁收复了?王淮准一帮贼子,谏言谁理当克承大统?!”
磕飞出来的宝石,流星般地直喷高玉祥的额头,他下意识匍匐向地,险些没将肩膀都紧贴地面,纵然如此鬓角也感觉到了厉剌而过的锐痛,高玉祥心下哀呼:完了,精心保养吹弹可破的肌肤,会不会留下疤痕?
这个宠重异常的宦官,这时竟并不如何惧怕太后的雷霆之怒。
而韦太后也的确没有迁怒高玉祥的意图,但胸膛急剧的起伏,还是彰明了她的愤慨。
她怎能不愤慨?!
先是被金陵士绅百姓抗命拒奉,不得不滞留庐州,加以安抚劝慰,可纵然她“宽容大度”地赦免了这些贼子乱民的罪行,并承诺不是强征役夫兴建宫殿,套用谢莹曾经的说法,那叫按劳予筹,只不过如今国家财政一时艰难,付给工匠的筹劳不得不暂且延缓,没想到乱臣贼子依然不肯遵令!
偏偏军中又生哄乱,竟然有人以政令失德、民怨沸腾为借口,主张天子亲政太后让权,韦海池哪里能忍得下这口恶气,原本下令急诏姚潜,想着治以乱臣大逆之罪,却竟然连禁军之中都有质疑之声,让她心生忌惮!
将领虽然多为心腹,不至于谋逆,但不少统领、队正这些中低级军官,并不能保证忠心耿耿,更不说那些士兵!
当然这种情况在正常之时并不算祸患,因为没有一个帝王胆敢保证所有士兵都忠心不二,往往重要在于节制兵权的高级军官,但韦太后没想到的是,在她系列一意孤行的诏令下,导致长安失守,金陵臣民/联袂抗命的局势下,必然会导致军心动摇。
更不说从长安一路南下,由姚潜领衔,那些所谓的高级将官只知照恤亲信卫部,导致绝大多数兵士饱一顿饥一顿不说,时不时还得受到呵斥甚至打骂,一是忧患前途,再加不得公正,又有故土难离的情绪,不满愈积愈多,哪里还经得起有心之人煽动?
将官们手中的令符再也不能慑服兵士,如今面对愤怒的士兵群起质疑的局面,这些将官又哪有什么尊贵不可侵犯的地位?
就连高高在上的韦太后,也切身体会到了人心向背的危机。
而由于已经离开了皇宫,是在逃难途中,对于皇帝贺洱的禁闭也会产生相对的松弛,贺洱听闻韦太后已经不得人心,他立即意识到自己的机会已经来临,竟楚心积虑将他主张收复长安的意愿透露给兵士,意图支持将勇卫国忠君之诚,这种行为无异于在太后背后插刀,对贺洱而言其实是理所当然,但韦太后却绝对不能宽容。
她高声怒骂着贺洱昏庸不孝,意图用这些年来积累的威严再度慑服再她看来一无是处的天子,但这回已经决定孤注一掷的天子竟然当面顶撞,反而斥责韦太后专横霸道,怀谋逆之心,牝鸡司晨,导致国难连连,他作为“皇兄”临终遗命的君帝,怎能只顾“愚孝”二字而眼睁睁看着江山基业,被奸后毁于一旦?
黄皇后见母子两人指着鼻子互相大骂,下意识规劝贺洱不能忤逆不孝,脸上却挨了重重一个耳光,这回贺洱指向了她的鼻子,冷笑道:“自新婚时始,因你灰容土貌,朕厌恶至深,对你避之唯恐不及,而你今日,却已非洁净之身,亏你还敢说忤逆二字,无才无德,荡妇淫/娃,你有什么资格母仪天下。”
这句话一出口,当然显示他已经知道了韦太后意欲混淆天家血脉的奸计,所以贺洱也就只能“病逝”了。
这是韦太后釜底抽薪的手段,但她心知肚明并不能够灭绝祸患,接下来她不得不亲自出面安抚躁动的士兵,将不少私积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诰赏禁军不说,还装模作样处治了两个作威作福的军官,好不容易才让士兵接受了皇帝已经驾崩的结果,至少没有公然质疑贺洱的死因。
可士兵们显然并没有真真正正的臣服,有那么一些人,竟然胆敢公开表达对最高将领姚潜的不屑,关于韦太后与姚潜之间的宫闱丑闻也在飞短流长里扩散开来,终于发生了姚潜之子与士兵发生斗殴,姚氏子竟死于这场争执的恶性/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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