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的确不愿秦氏居贵妃之位,倒不是因为如太后所说,将秦氏视作威胁,而是因为私怨——她没有忘记秦氏诸多暗算,好些回完全可以斩草除根,都因为燕国公一门与贺烨之间的君臣关系而网开一面,但并不代表着她的胸怀便开阔到了不计前嫌的地步,她不喜欢秦氏,甚至可以称得上厌恶,所以她真心不想让秦氏为四妃之首,更有底气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不过她知道贺烨对秦氏虽无男女之情,却甚为感念燕国公祖孙三代的忠心辅佐,事实上如果没有燕国公一门,贺烨的确缺乏与韦太后宣战的基础力量,贺烨善待秦氏,是无可厚非,十一娘压根没想过贺烨会为了她的喜恶,便克意打压秦霁。
“可是燕国公……”
“燕国公满门虽为忠勇之臣,秦氏却居心不良,宽容她锦衣玉食已为底限,如果放纵其贪欲膨胀,将来难保不会再生恶念,不利于你与迟儿,我会厚待燕国公府,但无意纵容秦氏,她若被封为贵妃,难保奸小不会趋附,秦氏又非善良之辈,必然会企图掣肘后位,与你争斗,是以我考虑着贵妃之位,莫若交给六姐,六姐既为你臂助,后宫人事也会顺利不少。”贺烨说道。
十一娘却觉不妥:“六姐若居四妃之首,韦太后虽不会动疑,然而六姐也会成为众矢之的,如秦霁,必定不会甘居六姐之下,她针对我倒不需担忧,我也挡得住她那些阴谋诡计,可六姐贤良,待人宽善柔和,万一疏忽大意中了算计,我如何对得住她?从前是莫可奈何,现今,我当然不能再让六姐替我抵挡明枪暗箭了。”
便说她的计划:“陛下莫若封六姐为淑妃,秦氏为德妃,也不用担心太后动疑,我会告诉太后,乃我建议:倘若秦氏得子,再擢为贵妃,圣上虽颇犹豫,三思后勉强认同。”
在韦太后看来,贺烨已经册十一娘为后,为安抚燕国公,当然会封秦氏贵妃之位,她虽提醒十一娘必须谏阻,却并不认为一定得逞,其实谁为贵妃对太后并不重要,她之目的,无非离间帝后之情罢了。
又哪里想到,贺烨竟当真不愿让秦氏为四妃之首。
贺烨的妥协,就必须让韦太后觉得顺理成章,那么如果十一娘提出:此时便封秦氏贵妃之位,将来秦氏得子,又该怎么封赏?总不能立秦氏为后,抑或许其子嗣储君之位吧?不如先封为德妃,才有封赏的余地,贺烨如果驳回,岂不就此让皇后忧疑?缓兵之计才是稳定之道,如此便显得顺理成章了。
十一娘既已经有了主意,贺烨当然不会反驳,颔首道:“就依你所说。”
横竖这些内情与说法不会昭告天下,无非应付韦太后而已,秦霁当然不可能得知一旦有子便将晋位的说法,她若能体会圣意,就此循规蹈矩,这后宫之中,总不会没她立足之处,贺烨当然信得过十一娘,不会无端端迫害秦霁,秦霁就算不为四妃之首,总不至于会受冷眼嘲笑,之于燕国公府的勋功,原本便不该由秦霁一个女子领受殊荣,事实上贺烨对当初燕国公逼迫联姻的做法仍然耿耿于怀,更不说秦霁还曾暗害十一娘,他深深以为如此对待秦霁,已经是不计前嫌宽怀大度了。
“另有齐姬、谢姬、灵药等人品位,陛下可有主张?”既已经谈起后宫名位之事,十一娘干脆询问仔细。
“灵药还活着?”贺烨紧蹙眉头。
十一娘:……
好番斟词酌句,方才回应道:“她虽乃太后安插耳目,倒也懂得明哲保身,又并没行为暗害陛下之事,在晋阳这些年,尚能听我驱使,大无必要害她性命,陛下若是厌烦,大不了我知会她远离圣驾便是,她到底……”虽说只是侍妾的身份,确然与贺烨有肌肤之亲,总不能许她如扈娘那般,在宫外婚嫁自由。
只后半截话没及出口,十一娘便见贺烨的神色有若阴云密布,知道又触及了这位的逆鳞,只好含糊过去:“若此时还不予她品位,只能让她往感业寺落发为尼,灵药那性情,必定不安佛堂清寂,心中不甘,反倒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莫如给她一个恩赏,许为才人,容她居一宫苑养尊处优,亦算圣恩浩荡。”
贺烨摆摆手:“后宫之事都由皇后做主,你既要恩赏灵药,让她向你谢恩便罢。”
“齐姬乃忠烈之女,衡阳侯骁勇护国,却被太后以抗令不遵之罪处死,陛下虽可赦免衡阳侯之罪,然忠魂已殁九泉,再难回天,陛下当对忠烈之后加以安抚,故,谏请封齐姬为九嫔之首。”
贺烨倒不厌烦齐姬,又的确钦佩衡阳侯之忠义,但他明明不存抵触,却总觉得心情颇为压抑,又说不分明到底是哪里不如意,勉强颔首表示认同。
“至于谢姬、元姬,正四品美人即可。”
这下贺烨倒深觉讶异了:“从前我并没察觉皇后对谢氏不满,怎么差别竟如此悬殊?她与齐姬潜邸时同为媵妾,一个九嫔之首,一个连婕妤都不是,堪堪只比灵药一介侍妾高上一阶,这当中又有什么说法?”
“潜邸时,谢氏虽与齐姬平起平坐,但两人身分并不相同,谢氏可是太后耳目,虽她也是个明白人,不敢为太后刀匕,单只是循规蹈矩,哪里值得恩封?再说她不是还比灵药高上一头,也不算辱没。”十一娘解释道:“再者我有意打压谢氏,其实另有想法,如今圣上已然为九五之尊,她再无必要克意疏远,居低位,更易显露心性,若她死心踏地效忠陛下,不为欲望利益所诱,将来自然应当晋升品阶赐予恩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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