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氏不由暗诽:时至今日,已被天子夺得权位在手,韦太后竟然还不肯承认谬误,一味恼羞成怒,也难怪自欺欺人,直到眼下仍被柳氏玩弄于股掌之中。
但她也没再激怒太后:“帝后均乃深沉小心之人,又怎会有实据落于人手,更何况无论长平公主还是徐世子,到底仍以自保为重,提警未成,而明哲保身,均未克尽臣子之忠,方才致使叛逆得逞。”
见韦太后愠怒的神色稍减,任氏又再说道:“长平公主告诉妾身,当年罪庶淇谋乱,她因建议晋王趁乱暗杀天子,为江迂举告,那时太后信任江迂为忠臣,故怒斥公主,也是因为那回事件,太后方才下定决心择柳氏为晋王妃。”
韦太后脑子里像是劈过一道闪电,她终于明白自己疏忽了什么关键。
“长平公主当时的确迷恋晋王,又有母仪天下之愿,故而想让太后立晋王为君,可江迂当然不可能是经九成宫之变后,方才背叛太后投效晋王,江迂既效忠晋王,何故举告长平公主?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晋王心中人选,一直非公主而为柳氏,又柳氏倘若不是早与晋王暗通款曲,晋王又何至于如此执着?毕竟长平公主,当初也是对晋王一心一意。”
因为任氏的进一步剖析,韦太后再也没有怀疑,冷笑道:“是,如此重要之事,我的确一直疏忽了!莹儿迷恋贺烨,我是一早察知,故而早在九成宫事变前,我早已选定了柳在湄为晋王妃,我根本不曾属意莹儿,所以这么多年,都没有再反思这一旧事!”
谢莹意图唆使贺烨趁九成宫事变害杀贺洱,这是突发事件,其实并不能影响韦太后的决断,韦太后早就抛之脑后了,所以当贺烨起事,夺得帝位,她绞尽脑汁判断十一娘的忠奸时,压根就没想起这件事故。
“如今想来,贺烨又哪里会对莹儿情有独钟,分明是他早已察觉我会在莹儿、柳氏之间为他择妻,方才故意引诱莹儿,让我深信他们两个乃情投意合,大动警觉,结果反让贺烨如愿。”
错误已经造成,好在及时醒悟,方才不至于一直受人愚弄。
韦太后心中虽然恼羞成怒,但她也知道此时发火,并不能伤及十一娘毫发的道理,深深吸一口气,逼视任氏的目光仍然没有半分温和:“你说你心怀抱负,莫不也如莹儿当初,企图母仪天下?”
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任氏也深深吸一口气。
“母仪天下并非妾身所愿,太后方为妾身楷榜!”
这就是向太后剖白,纵然今后有可能争获帝宠,她也不可能与天子同心,太后目的,也无非是再夺权柄,但太后已经风烛残年,总有驾鹤西归的一日,到时还能将权柄移交给谁?
“妾身敬重太后,必不会让太后在青史丹书上任由逆徒诋毁。”这就是任氏的许诺,也是她与韦太后的共同利益。
还真是大言不谗!
太后心中暗诽,但当然不会斥责任氏的不自量力。
适才微微一笑:“如今情势可不容乐观,你既有远大志向,身处逆境之中,首先得先沉住气,当今天子,可不是掻首弄姿就能蛊惑,你若急于争宠,必然自取其辱,我可以助你实现愿望,但你必须言听计从。”
任氏心中狂喜,但姿态越发恭顺:“妾身今后,誓以太后之令是从。”
看着面前匍匐跪拜,姿态仍不失妩媚的女子,韦太后笑意更深。
任氏虽非处子身,乃和离之妇,这在大周却不会成为入选后宫的障碍,事实上朝廷向民间征选宫人,从前也不乏逼令貌美民妇与夫郎和离,入宫侍御的先例,先不论任氏是否有媚惑贺烨的手段,只要能助她反败为胜,将来后妃,便无关帝王心意了。
正好比当年元贤妃,又何尝真为仁宗宠爱?
这枚棋子,不妨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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