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次玛这话,青岚终于忍不住蹙眉,她不愿异族人鄙夷同安的卑劣,但万万想不到同安竟然会将心中所想如实告知。
“贵主因遇磨难,心中难免悲苦,故而言行时有过激之处,实则并不存恶戾。”
听青岚仍为同安开脱,次玛微挑眉梢:“小娘子放心,关于贵主今日言行,在下称誓,决不会外传一字,有损贵主声誉,在下之所以坦言相告,也是担心小娘子将来,再被算计。”
“某,多谢王子大度宽容。”青岚如释重负。
“小娘子对贵主如此真挚,却险被陷害,难道一点不觉愤怒?”次玛摇头:“与小娘子之心胸相比,在下又哪敢担当大度宽容四字。”
“若说遇此对待,毫不介怀也太虚伪,只是某以为,为此愤怒耿耿于怀,太不值得,怨愤是惩罚自己,某并未犯过,何需自罚?”青岚微微一笑:“某之所以一再解释,并不是为了贵主,某与王子有一相同心愿,便是不愿因此横生枝节,损毁两国邦交。”
“没想到小娘子竟也如此重视周蕃议和。”话一出口,次玛立即意识到容易引发误解,又急忙道:“在下并非认为小娘子只是闺阁女子,对于国政理当一无所知,而是在下看来,贵国天子,确为中兴之主,必能再现强盛之治,而吐蕃,经潼关、赤岭两役战败,已经不足威胁贵国,故而此番议和修好,必定乃吐蕃处于被动地位。”
“当年,穆宗帝在位,王子便反对吐蕃结盟突厥侵犯我国,难道有未卜先知之能?依某浅见,或许王子也明白,战争之害,实不利于国民,故而兵者为凶,不得以而用之,故无论国力强弱,若能结为友邻,互不侵犯,方为上上之计,这便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青岚这番话,说得云淡风清,却使次玛心中大震。
就连他的国人,吐蕃时的部属,甚至包括父王,都以为他之所以主和,是为打压大王子派系,没有人能理解他心中最最质朴的想法,是不愿因为君王扩张领土的野心,让千万子民深受战争之害,可是来到大周,因为这不在预料的阴谋,结识的闺中女子,却能谙知他的内心。
次玛原本愉快的心情,此时越发火热,他想他不应错过这么一位红颜知己,他们应当携手并肩,为共同的愿望,为两国的和平努力,他产生强烈的欲望,他希望能与面前的女子两情相许,以夫妻之名,渡过此生,他几乎忍不住就要表白情意,却见青岚侧面,关注窗外——
这时,她的七姑母,正领着一众女眷,浩浩荡荡往摘星楼行去。
次玛当然也看见了百步开外的动静,心中仅管不舍就此结束这么一场邂逅,但也明白此地不宜久留,他起身,先施一礼:“在下告辞,择日再往贵府拜会,还望见识小娘子为拙作拟配之词。”
说完转身,却是推开另一扇窗户,跃窗而出,穿过一条更加僻静的小径,正好是与摘星楼相反的方向,极快便不见人影。
他甚至没有确定青岚接下来会怎么行为,代他向帝后解释今日这件阴谋的始末,尤其是争取大周天子的信任,不因同安的中伤而损害两国邦交,次玛相信那个秀外慧中的女子,一定能够妥善处理这件变故,是的,他毫不怀疑。
可次玛并没有不告而别。
同安公主当听闻功亏一篑时,必定会勃然大怒,次玛不愿让青岚独自承担公主的怒火,所以,他要赶在青岚之前,再次面见同安,承认自己不愿树敌后族,他要让同安放心,吐蕃并不会强求大周公主和亲。
次玛脚步轻快,唇角微扬,对同安原本微不足道的一丝怨愤,此时也烟消云散了。
他想,不管今后是否能够赢取佳人芳心,他都应该感谢同安,因为若非公主,也许他无缘结识青岚,那么他的人生,岂不是莫大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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