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洁会意,亦以直言应对:“江侍监告知,越州暨阳令齐端,为当地豪强殴杀,然此案上报朝廷,政事堂因如何处治凶犯却争论不休,圣上又因专心布署战事,虽感事多蹊跷,一时之间,亦无时间分心别用,故令江侍监转告殿下,处理此一事务。”
十一娘瞄了一眼儿子,见迟儿果然满面困惑,她又一颔首,示意柔洁退下,问道:“迟儿又因何事犯难?”
迟儿毕竟还是个稚拙孩童,轻易便把老师出卖了:“贾师时常强调,后宫不得干政,且欲固皇权,一来需当戒防外戚坐大,二来需当警慎宦官当权,可是阿父为何让阿母处治政务,难道不知这些道理?”
迟儿声称的贾师,其实乃正统系一派,与冯继峥甚至还算姻好,故而当然也会受到冯继峥的影响,认为外戚坐大实为隐患,可陆离却认为贾云帆洁清自矢,论学识德行,值为帝师,不能因为其仅仅忧患外戚权重混乱朝纲,便弃而不用,反而待以公正,方更有利于消除毁谤,让天下有识之士共鉴,当今皇后虽获帝宠,又京兆柳等后系亲朋,虽说职高权重,但从本质上有别于那些觑觎政权的外戚,不会给君国社稷带来危难。
所以这时十一娘从迟儿口中听闻贾云帆的言论,并无恼怒之色,她也没有急着为自己及家族辩护,只笑问:“迟儿认为贾师之论,有无道理?”
“贾师以汉朝时期,诸吕之乱为据,更以党锢之祸作为警诫,似乎外戚当权、宦官乱玫的确乃莫大伏患……故儿子深觉困惑,不知是贾师言过其实,还是阿耶犯有过失。”迟儿也是直到今日,才意识到贾师一直反对的后宫干政,似乎关系到他的母亲,这孩子顿时不知应当如何是好了。
“迟儿心中有疑难,但不是所有疑难,阿耶阿母以及诸位老师都能够为迟儿开解,正如这一件事,便需要迟儿自己通过见闻识断,一时难辩是非并不要紧,阿母相信迟儿今后,会有判断。”
皇帝陛下既有嘱咐,十一娘当然不会拒绝处断暨阳令被杀一案,但仅凭柔洁简简单单几句话,她自然也难洞谙此案内情,正值改制之时,地方官员却被豪强杀害,而且朝堂之上竟然争论不休,显然有那么一群人主张“杀人有理”,贺烨竟然也不能立时处断,说明此案绝不简单,必须慎重对待。
十一娘不得不疑心这件案子背后,少不了韦太后甚至冯继峥之流阴谋策划。
可尚不及了解详情,这日傍晚竟又生一事。
这回前来通报的是江怀,他气喘吁吁,竟似从老远之处急步奔来的模样,看那情状似乎十万火急,禀报的却并非国家大事。
“殿下,几个才人,因游苑时摘菊花插鬓,竟然起了争执,双方各执一词都道委屈……闹着请殿下主持公允。”
十一娘不由轻蹙眉头。
才人虽说不同于宫女,为身具品阶的嫔妃,然地位仍处低阶,若小生争执,一般只报侍监处断,江怀的能力决不至于连这点小事也处办不好,竟容纵才人们闹来蓬莱殿。
果然又听江怀禀道:“一方是张才人,竟被损伤颜面,一方……萧才人等等作证,乃张才人挑衅动手在先。”
原来事涉南乔,她既得太后器重,又属皇后母族亲好,也难怪江怀深觉为难了。
十一娘看向远天,又是一片霓影璀璨。
树欲静而风不止,后宫安静了这么久,看来,因为几日之前,她与韦海池那场对峙,终于要起风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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