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宝林自从畅游苑事件,便将嘉程恨之入骨,奈何无力报复,唯有用恶言攻击,嘉程不与她计较,怎知沈氏因见如江、卢等才人,亦获侍驾之职,尤其嘉程甚至得幸供职紫宸殿,眼见大有可能获近水楼台之利,心中越发愤愤不平,一时间把皇后“循规蹈距、触律不恕”的警告抛至脑后,正思谋着如何获宠,得以扬眉吐气报仇雪恨,不想长安殿便向她抛来橄榄枝,沈氏自以为终于有了契机,对韦太后当然百般奉承。
这日正与任氏一左一右,陪着太后谈笑风声,打发寒冬季节的无聊光阴,忽见一宫婢入内,禀道已从彤史处询问得知,纵然皇后遵奉太后嘱令,确然安排才人侍驾,然数十日过去,便连供职紫宸殿的陆才人,竟均无获幸侍御。
沈氏颇为兴灾乐祸,嘲笑道:“陆氏自以为奉承皇后,便会获得侍御之幸,也不想想皇后又怎会甘心由她分薄帝宠,就算争取得机会,入紫宸殿服侍圣上起居,也不过白废心机。”
那宫婢也附和道:“奴婢打探得知,陆才人虽入紫宸殿侍奉,然被江侍监有意打压,竟多于避嚣馆等闲处,根本无法接近寝宫,竟如从前一般,连面圣机遇尚不可期,圣上忙于政务,身边无人提醒,眼前又不能见,又如何记得起来陆才人?皇后身边江怀,乃江总管义子,最得江总管信重,必定是江怀游说义父,竭力维固皇后长得专宠。”
无论是彤史,亦或紫宸殿中情形,韦太后这时还哪有办法探明?这宫婢一番话,无非是专程说给沈氏听闻罢了。
她便越发兴灾乐祸:“真想问问陆氏,是否悔不当初?亏她祖父,甚得圣上推崇,竟无能获得君帝注目,若陆公在天有灵,只怕也得羞愧自家女孙无能。”
韦太后却不提她对嘉程的“怀恨”,装模作样忧心忡忡道:“圣上独宠皇后,奈何太子之后,这么些年过去,皇后竟然未再诞育皇子,天家子嗣薄弱,可大不利于国祚社稷,又奈何圣上对老身之劝谏充耳不闻,长此下去,可怎生是好,老身将来,怎有颜面去见先祖先君。”
连连长叹,大失谈笑兴致,只闷闷往佛堂静室,忏悔诉罪去。
留下任瑶光继续诱导沈氏:“因着皇后居中离间,圣上对太后心存防范,亦越发不肯听从谢相、韦相等等谏言,便连我那伯父,以及交好故旧,亦被圣上视同居心叵测之徒,莫说听谏,如今便连政务也不肯与之相商,太后也实在独力难支。”
“皇后如此妒悍不孝,还有何资格母仪天下,太后为何不干脆主张废后。”沈氏脱口而出。
任瑶光大觉无语,顿了数息才能继续诱导:“哪有这么容易,莫提废后,便是谏言圣上雨露均施于后宫,圣上都以政务繁忙用作推脱,我是听说,圣上尽管信重后族近臣,对冯侍郎以及令尊等忠臣,尚还未显拒弃,若令尊能以社稷为重,谏言圣上切莫专宠椒房,以子嗣繁荣福祚延绵为重,召宠嫔妃雨露均施,岂不为太后分忧解难,宝林若能立此大功,太后必然不忘你之忠孝。”
沈氏本是无知狂妄之辈,哪里识得其间奸险?想到如今她只能依靠太后,方才有望扬眉吐气,自是对任氏言听计从,果然便另找了一日,眼见着太后心情有所好转,借口思念家人,跪求太后能召母亲入宫,容她在长安殿中,与母亲一会。
诸如才人、宝林等低阶嫔妃,本无资格会见亲友,故而沈氏想要游说父亲殿议时上谏,也只能通过太后召见女眷,但她并没有十分把握说服父亲,担心若先知会太后,万一父亲并无行动,岂不显明不愿听从太后?到时争功不成不说,反而会惹太后厌怒,岂不事与愿违、作茧自缚。
沈氏又哪里想到,连任瑶光那番开导,都是出自太后的授意。
故而太后当然会一口应允,召沈母入宫,由得母女两个“一叙亲情”。
沈母便将女儿那话一字不漏转告沈务汖,又添油加醋哭啼劝说:“女儿在宫中,被皇后苛责不说,甚至连那陆氏,也时时处处欺压,她那时在闺阁,何曾受过半分委屈,竟不想被陆氏出卖,被罚一月浣衣之苦,一双手生满冻疮,若非太后赐药调养,说不定便会留下疤痕,皇后毒辣,可是要害我儿孤老宫廷,咱们与皇后,理当誓不两立,夫君也要将那陆氏作为,告知冯侍郎,陆氏为冯侍郎保举入宫,他这舅舅也总该训教甥女,争宠固然重要,也不能将盟友当作垫脚石,如此无情无义!”
沈务汖虽说不敢得罪了冯继峥这座靠山,可他巴巴将女儿送进宫廷,自也有一番打算,当然希望女儿能够获宠,提携他也能位极中枢要臣,听说女儿得了太后赏识,若真能借此契机,给予皇后一记重击,女儿便大有希望飞上枝头不说,对于冯继峥,他也算立一大功,保不定陆氏失控,连冯侍郎也会更加寄望他家女儿,将来女儿若能诞下皇子,在冯侍郎等等助力下,将太子取而代之,他岂不成了国戚。
沈家何愁不能飞黄腾达?
这欲望之火在胸腔里熊熊燃烧,沈务汖两眼放光,赶忙便往冯宅商量。
冯继峥当然深知其中厉害,可他已经得到任知故意会,明白太后目的,若成功,嘉程便会大获利益,又哪里在意沈务汖的死活,对这计划表示默许,却并不打算一同上谏,只答应朝堂之上,附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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