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一类穷凶极恶之徒,十一娘自然不会在意他现今是否与太后党楚河汉界,待三司会审察实罪证,判处甄鞎斩立决之重刑,十一娘复审时,询问甄鞎是否认罪,此人竟自辩道,被他所杀那些女子都是奴婢,主杀奴,不应处死,又哀求皇后,若能网开一面,今后必为走狗,且定是恶犬,听从皇后驱使。
十一娘深觉恶心:“本宫不需走狗,更不需恶犬。”
批定死决。
太后当知闻甄鞎伏法时,竟如释重负:“柳氏开始自毁长城了!甄鞎一案,必定让那些首鼠两端之徒胆颤心惊,此辈眼见贺烨即位,便迫不及待投诚,以为便能安保荣华富贵?到此时,也总该清醒,他们在帝后眼中,根本便如弃子,甄鞎就是前车之鉴!”
如其所料,自清算运动轰轰烈烈一经展开,最最惶悚不安的人便是英国公世子徐修能,他的党徒之中,已经有不少罪行被揭发追处,根基已被动摇不说,又敏感意识到皇后最终目的,恐怕并非清除这些虾兵蟹将而已。
做贼心虚的徐世子,立即想起自己的恶行,虽不同于仗势欺民,但贪赃枉法之事却没少为,且诸如工徭令等弊政,皆乃他大力谏行不说,污陷岭南义军十万将士死于逆谋,也是他背后推动明面执刀!
最让徐修能懊悔不迭的是,当初他竟还与贺湛开诚布公,声称陷杀十万将士是为天子扫清障碍,他宁愿担此恶行,也必须为天子成功即位竭尽心力。
皇后连区区百姓之死,都如此严究不赦,怎会放过导致甘州失守,长安沦陷的元凶?
眼下已经不是荣华富贵的问题了,徐修能开始担忧只怕连项上这颗人头也难保住。
他决不能坐以待毙。
但唯一的自救之途,也只能是游说冯继峥,让这位仍在利益与声望之间犹豫摇摆的谋主,下定决心先与太后共同进退,不能再放任皇后为所欲为,利用民愤,“残害”官员,徐修能点明皇后目的所在,必定是谢、韦二相,可若两人被清除政事堂,韦太后彻底失势,凭冯继峥这中书侍郎,怎能与皇后对抗?结果很清楚,冯侍郎若继续观望下去,心中抱负便永无实现之日,且政治前途,也必定最终葬送于皇后排除异己的手段。
而事态的发展,也正如徐修能所料,绝望的走狗,开始怨恨谢饶平及韦元平的袖手旁观,又有部份走狗的子孙,因未参涉罪行,怕因父祖罪责连累仕进,存将功折过的饶幸,纷纷检举谢饶平及韦元平,因收受贿赂,才举荐党附。
不是所有人都如郑宕一般未留证据,为防万一预留把柄者大有人在,非但详细记录行贿日期,甚至连贿赂之物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如田宅、文玩、珠宝玉器等等,这些贿赂都有迹可察,谢饶平、韦元平这回再也无法狡辩。
位居国宰,偶尔失察举荐奸歹虽非大过,可得宽赦,但举荐者十之八/九竟都贪赃枉法、以权谋私,甚至杀伤无辜,又岂止“失察”二字就能置身事外?更不说还收受贿赂,事实证明,行重贿者,往往都得高职,谢饶平还算有所收敛,韦元平可谓毫无顾忌。
而宰相涉及贪贿枉法,审核当然要比寻常官员更加严格,皇后下令暂将谢、韦免职,着三司察审,且为公审,储君与皇后都将督促此案。
严冬已至,又是风雪加交的季候。
复兴三年的长安城,无论朝堂还是市井,都在议论由皇后一手掀发的,这场轰轰烈烈地清察不法运动,朝堂上风声鹤唳,市井中民情高涨,而长安殿里,韦太后终于开始反击!
此日,大理寺卿严慎忽然禀见,声称有重大案情需报皇后。
这日贺湛照例仍在议事,但严慎礼见之后,却提出——望皇后允准,先让贺侍郎回避。
贺湛不待十一娘首肯,自觉回避。
他看着黑沉沉的阴云,积压在龙首原的上空,无论朔风如何急猛,也难以驱散积霾。
贺湛负手而立,忽而莞尔。
从这场战争开启之时,他就想到会有今天,这把火,最终也会逼近他的眉睫,这不值得惊奇,因为韦海池决不会束手待缚,而后族近臣之中,多为忠耿,也只有他,既早成众矢之的,又久陷权夺之事,多的是把柄可捉。
十一娘的征程不会中止,但是贺澄台,这回恐怕要以另一种方式,担当先锋了。
“五姐,就算我不能再陪你并肩作战,你也一定不能妥协。”贺湛暗道,然后一步步地,走进这日极其黯淡的天光里。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