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森白的灯光,照亮女孩脸上早已失去温和的微笑,透着几分淡漠和清冷,却难辨深浅。
像是故意,又不像是故意。
让人有些看不明白。
尽头的窗户上布满了模糊的水雾,大雨还在下,整个世界好像都笼罩在潮湿当中。
傅青山的动作一顿,最终还是将烟盒收回裤袋里,没抽。
“你倒是不怎么怕他了?怎么,一场求婚就让你这么有底气了?非要折腾他折腾到住院?”
乔漫收回嫩白的小手,朝他无辜的眨了眨眼睛,“这话,我可以理解成……傅公子是在为纪晗小姐鸣不平吗?”
“她爱了他十年,乔漫,你告诉我,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乔漫低头,看着投射在地面上的朦胧身影,笑着说,“你确定他们分开是因为我的介入?而不是因为纪晗在他和纪家大小姐这个身份面前……更在乎后者?”
“她的害怕,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乔漫深黑的瞳眸里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不深刻,却足够让人看见,“这么说,纪公子真是太渣了!”
“那你怎么不去劝劝他,让他跟我离婚,这样不就皆大欢喜了!”
傅青山分明而深邃的五官轮廓上,漫上丝丝缕缕的兴味,薄薄的唇轻启,声音淡然如水。
他说,“乔漫,他不会因为任何人而结婚,也不会因为任何人而离婚,除非他自己想。还有,他既然会娶你,大概就没想过离婚,不然他也没有必要这么折腾自己,只为了怕你生气,怕你误会!”
“哦,傅公子这么说,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不过……”她还在笑,却半分不达眼底,“既然他心甘情愿的被我折腾,那还请傅公子以后少说类似的话,我心眼小,很容易造成误会的!”
“乔漫,你这么酸我也没用,有本事就去彻底拴住他的心,不然今后不是他折腾你,就是你折腾他,结果只会两败俱伤,除了憎恨,什么都剩不下!”
“谢谢,希望你和嫣儿也一样。”
话落,两人俱都沉默了下来。
之后一直无话,直到急诊室的门被推开,高大的男人躺在狭窄的病床上,难得的狼狈。
医生走过来,眉头蹙紧,“患者由于饮酒过度,造成上消化道大量出血,刚刚已经放置胃管,吸出胃内积血,万幸的是没有继续出血的情况,不过患者有胃病史,从现在到明晚之前的这段时间,家属不要给他进食,进水,以免加重病灶,造成二次出血。”
乔漫点头,平复了下心底涌起的轻微愧疚和自己不愿承认的心疼,笑着道谢,“谢谢医生,辛苦了。”
将纪云深推回高级套房后,医生护士就走了出去,乔漫看向站在床边的傅青山,“新婚夜,你快回去吧!她自己一个人在家会多想。”
傅青山挑了挑好看的眉头,深邃迷人的眼眸里,都是些意味深长,他说,“乔漫,有些事情避免不了,如果你爱他,就要忍受他的习惯和缺陷,那段十年的感情带给他的习惯和缺陷。”
“承认吧,你还是会失望,可是依然会期待,谁都不够完整,你也一样。”
原来,每个人都看的那么明白。
原来,谁都不是傻子。
傅青山走了,房间里只剩她和纪云深。
她拉过一张椅子,就那么静静的坐在床边,看着他的眉眼。
看着看着,不知不觉中,天就亮了。
……
纪云深醒来的时候,入目的是窗外照射进屋内的夕阳光线,他眯起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完全看清屋内的景象。
他动了动,一侧手臂却传来被重物压久了,而产生的针麻般的刺痛感,他看过去,女孩一张清丽白腻的巴掌小脸就映入了他的眼里。
她还在睡,呼吸浅浅。
阳光下,女孩那头如深黑如瀑的长发披散在白色的被单上,泛着好看的光芒。
浓密卷翘的睫毛在她那张如羊脂般白皙粉嫩的脸上,投下一片美丽的剪影,纯净的宛若掉落人间的天使,不染纤尘。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炙热深邃,女孩缓缓的睁开眼睛,在发现自己的头枕着男人的胳膊,并且双手像是八爪鱼一样缠在上面,立刻尴尬的退开。
她整理了一下头发,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有!”他眸光深深的看着她,隔了几秒才说道,“手臂被你弄麻了!”
“我睡着的时候,明明什么都没枕!”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故意的?故意让你枕到整条手臂都麻掉?纪太太,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就是那种典型的没虐找虐,甚至自虐型人格?”
乔漫站起身,眼神因为心虚而乱飘,“纪先生前科那么多,也怪不了别人不信你。”
“……”纪云深沉默的看着她。
乔漫在他高压般的注视下,赶紧抬脚往外走,却被他拉住,“干什么去?”
“我去叫医生再给你检查一遍。”
“不用了。”
他摇头,直接拔掉手上的针头,“去给我办出院手续,咱们现在就回家。”
乔漫蹙眉看了他一会,最终什么都没说,默默的给他去办了出院手续。
回来时,杨秘书已经站在病房里,看见她,恭敬的叫了一声夫人。
她微笑点头,将手中的单子和药盒一股脑的推进男人的怀里,“怎么服药医生已经写好了说明,我约了朋友,晚一点回去。”
话落,就转身要走,却被男人再次伸手拉住,“去哪?见谁?”
乔漫温淡的笑,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哦,去见谢之谦,他交了女朋友,要请客吃饭?”
“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没说可以带家属,而且我觉得你也不会愿意去。”她抽出手,看向杨秘书,依旧笑意盈盈,“杨秘书,麻烦你了。”
说完,就径自走出了病房。
他精致的下颚线条微微绷紧,薄削的唇抿成一条直线,黑眸中阴冷与狂热交替,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
就在杨秘书要被这低气压弄得喘不过气来时,才听得男人低沉性感的嗓音说道,“杨秘书,派两个人跟着夫人。”
“好的,纪总。”
……
白菲菲在谢之谦各种浪漫的追求攻势下,终于芳心暗许,春心萌动,答应成为他的女朋友。
为此,他今晚特意包了烟雨楼台庆祝,当然,朋友只请了她一个。
她赶到时,迟到了十分钟。
“抱歉,路上堵车,我迟到了。”
谢之谦没说话,而是身边的白菲菲温声说道,“没关系,我和阿谦也刚到。”
阿谦?这样叫谢之谦的名字,不仅亲近,而且亲密。
乔漫下意识的抬头看向谢之谦,后者点点头,那意思很明显,就是他已经把白菲菲拿下了。
男人的劣根性,喜欢得到女人后,再对身边的人炫耀一番。
“恭喜!”她拿起手边的白开,举起,微微示意,“终于抱得美人归!”
“同喜同喜。”
谢之谦也举起水杯,抿了一口白开,随即蹙眉问道,“他呢?怎么没来?”
这个他,乔漫当然知道他指的是纪云深。
“他忙,没时间。”
看乔漫的表情不是很自然,谢之谦微微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说道,“怎么,乔大千金,这才没两个月,就被打入冷宫了?”
乔漫双腿交叠,语气淡淡的说道,“嗯,确切的说,是我把他打入冷宫了,谢之谦,我不想爱他了,以后都不想了!”
“那这样拖着有什么意思?直接离婚多好啊!”
乔漫深黑的眸子里倒映出对面两人的身影,她修长白皙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的杯子,语调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
“以前我也这样想过,想过不再浪费自己的青春年华,想过跟他一刀两断,从此陌路天涯。”
“可现在我又不想了,先不说我妈妈的医疗费用,单说我离开他后,肖氏姐妹的虎视眈眈,顾瑾瑜的步步紧逼,还有东风那……每一样都够我应付了!”
“所以,我为什么要离婚呢?离了婚未必能找到比他更有钱,更有权利的男人,不谈情不说爱的话,纪公子对我来说就是完美的男人,S……我没必要自虐啊!”
“以后,我只要惦记他的钱,他的权,剩下的就逢场作戏就好了啊!”
既然他不能改变他的缺陷和习惯,那她就只能改变自己的缺陷和习惯。
谢之谦笑着点头,为她对现实的分析和屈服,“嗯,女人光惦记着男人的钱是好事,不过,就怕纪公子是片沼泽,只会让你越陷越深。”
乔漫没说话,只是抿着白开,不动声色。
……
晚上九点,三人的聚餐结束。
谢之谦提出要送她回去,她以不顺路为理由拒绝了。
其实她还有一点私心,就是想自己呆一会,哪怕只是一会。
谢之谦没有过多的勉强,嘱咐她自己回去小心,到了给他回电话,就载着白菲菲走了。
她看着谢之谦的车子渐渐消失在视野中,才缓缓的转过身,沿着人行道慢慢的朝前走去。
道路两边的玉兰花树,随风摇曳,片片花瓣飘落,散落街头,像是一片花海。
车子疾驰而过,掀起无数花瓣,模糊了她的视线。
穿着七厘米的高跟鞋走了一段路后,她觉得有些累了,刚刚伸手拦车,就有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了她的脚边,半降的车窗内,映出男人一张刀削斧凿般的脸。
是蒋英东。
他解开安全带,倾身过来,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漫漫,去哪?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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