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此刻真的很想被他拥在怀里,很想让他的大手揉着她的头顶,用极致温柔的嗓音安慰着她,对她说,“没事了,别怕,有我在。”
可她在极致的克制隐忍,因为她知道,她一旦让他这么做了,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她怕她即便真的如愿嫁给了贺骁庭,也忘不了这个倾盆大雨的夜晚,忘不了他的眉眼轮廓,忘不了他在她已经绝望的时候,逆着光影走过来,满身满眼的心疼,低声颤抖喊的那声嫣儿。
林嫣微微仰起脸,看着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庞,哭着哭着就笑了,“我好好的,我没事。”
她的样子,明显是吓得六神无主丢魂落魄,却又非得在他的面前强装什么事情都没有。
那种感觉,还真他妈不爽。
好像对她来说,他真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哪怕她爱他爱得要死要活。
“嫣儿,你明知道这种时候推开我只会让你更难过,别再抗拒,随心所欲些,好吗?”
林嫣漆黑的双眸漫上一层氤氲的水汽,喉咙溢出沙哑低淡的声音,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她继续逞强的说,“我真的没事,谢谢你能来。”
“你的一句谢谢,就打算把所有的一切都一笔勾销了?”
他冷哼了一句,声音再没有一丝的温度,“林嫣,你想得倒是挺美。”
“那不然呢?我痛哭流涕的扑进你怀里,告诉你我刚刚有多狼狈害怕多想去死吗?”
话题终结,他没再试图逼她承认她此刻的真实感觉。
男人的剑眉紧锁,僵在半空中的手,还是垂落在了身侧,没再碰她,可却一腔的愤怒无处发泄,挺拔高大的身形突然站起来,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办公桌。
只能听到窗外狂风骤雨的办公室,一时变成了各种物品惊心落地的声音,令人心悸。
林嫣被吓了一跳,肩膀一颤,整个人蜷缩的更厉害了。
他像是被刺到痛处的野兽,不过瞬间,就已经伤的血肉模糊。
傅青山双手叉着腰,原地转了两圈,才低下头,用着极度紧绷的声音说道,“林嫣,你现在是仗着我喜欢你离不开你,在故意跟我拿翘装模作样吗?”
她还是刚刚的麻木表情,却笑的肆意盎然,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本能的应激反应,“怎么?傅青山,我在这么难过的时候都不需要你,让你男人高大的自尊心受到伤害了吗?”
“那你走啊,离我远远的。”
她伸出那只白的晃眼的小手,指着门口的方向,“我就是这么糟糕的一个人,你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我实在没有时间照顾你的自尊心,请你快点离开,拜你所赐,现在不管是什么样的伤害和难过,我都能自己痊愈,不需要任何人了。”
男人好像突然冷静了下来,没再说话。
朦胧晦暗的光影里,他的双眸好像染上了黑夜的颜色,深黑又寂寥。
却又那么的让人心动,无法抗拒。
在半空中接触了不过一两秒钟的短暂时间,林嫣的心脏,就明显跳动的更厉害了。
她实在受不了他低头看过来的冰冷视线,很快就移开了眸光,埋头继续藏在臂弯里,整个人几乎蜷缩成了一团,抵挡防御着周围所有的一切,包括他的咄咄逼人。
好像他再动怒,她就会更难过给他看。
不是不喜欢看她难过,失魂落魄又在他的面前逞强的样子吗?
那她就难过失魂落魄逞强给他看,总之他不让她痛快,她也不会让他好过。
就这么互相伤害。
过了很久,久到林嫣已经感觉不到他是离开了,还是没走。
整个感官系统里,只剩下了窗外狂风暴雨肆虐的声音。
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以后,他才重新蹲下高大的身躯,声音温柔磁性,完全没了脾气,“sy,刚刚是我不好,我的态度有问题,别生气了好不好?”
“走,我们回去。”
他伸出的大手刚碰到她瘦小的肩膀,就被她条件反射般躲开了,她又往旁边的角落缩去,整个人像是受伤呜咽的小兽,楚楚可怜的令人心疼,这一刻,好像只要她不再这么抗拒难过,让他立刻把心掏出来给她,他都愿意。
林嫣看也不看他,闷声道,“我不想跟你走。”
“现在只有我,不跟我走跟谁走?继续留在这里听鬼叫,还是跟我逞强,能让你逃离这个鬼地方?”
林嫣头也没抬,继续闷声说道,“你是,你是……怎么进来的啊?”
今晚的事情不用想就知道是有人提前设计好的剧情,既然设计部的门关了,意味着整个大厦的进出口也都关了。
门口的保安不认识他根本不会给他开门,除非惊动贺氏高层领导。
可一旦惊动贺氏的人,就意味着他们的事情会公之于众,先不说他计较得失的问题,就说她不想把事情闹大,而他现阶段很尊重她的意愿,想用彼此舒服的方式解决问题来看,他应该不会选择最难走的那条路。
两种可能都没有,那他又是怎么进来的?
他是有通天的本领没有错,可这里是意大利米兰,不是他只手遮天的林城。
现在时间已经这么晚了,外面又下着大雨,这么短的时间内,到底是谁卖给他的这个人情?让他进来英雄救美的?
“不过是一座大厦,对我们特种兵出身的人来说,不算是什么天大的难事儿吧?”
言外之意就是,他是偷溜进来的,根本没有惊动任何人。
“贺氏大厦有着全米兰城最严密的安保系统,傅青山,你撒谎之前都不打草稿的吗?还是觉得我现在心神受创,会被你的几句话感动到痛哭流涕一塌糊涂?”
这么几句对话后,林嫣的情绪也稳定了一些,没再让自己继续沉浸在那种可怕的黑暗中。
傅青山保持着刚刚的蹲姿,离她大概有十几厘米的距离,没再靠近,“林嫣,你作为土生土长的林城人,难道没听过雄魂特种作战部队的事迹?还是以为雄魂选人看得是家世背景,而不是能力?”
林嫣成长在红色军门,当然听过雄魂特种作战部队,也听过雄魂选人的严酷,如果不是最优秀的人,根本进不去。
她的沉默,让他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在晦暗的光影里,显得特别的魅惑,“我冒着可能会摔死的危险,从一楼爬到了十楼才找到入口,你现在这么说我,是不是有点太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虽然我不求你说句感谢的话,但至少也应该说两句暖心的话,让我觉得我冒生命危险进来找你,不至于后悔吧!”
林嫣还是没说话,或者说,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感谢的话,不管怎么说都显得太过苍白。
至于让他暖心的话,无非就是答应他离开贺骁庭,跟他回林城。
可她一点都不想再跟他继续纠缠下去了,真的一点都不想。
不是她铁石心肠,而是他们试过了那么多次,可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们终究,情深缘浅。
林嫣别开头,留给他一个背影,“如果你是这样想的,大可以现在原路返回,我不想欠你的。”
“林嫣,我们之间谈亏欠不亏欠都显得太过矫情了,我只想让你知道,我跟以前不一样了。”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她尖细的下颌骨放在弯曲的膝盖上面,眸光飘向远方,声音又低又轻,“你是能完全脱离家族的桎梏,不管不顾,还是要像纪云深那样,放弃所有,成为所有人口中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懦夫?”
“傅青山,没用的。”
她低低的笑了一声,“两种结果,都只会让你难熬痛苦,那么还不如干脆利落的放了我,彼此开心。”
“你做梦。”
傅青山终于忍不住,伸出手一把拽过她,让她整个人面对他,不让她有一丝一毫的闪躲,“放了你?放了你嫁给别的男人吗?那我还不如被万人唾骂,做一个一无所有的懦夫来得心甘情愿。”
“可你明明是盘旋在空中的雄鹰,又怎么可能甘心屈居人下?傅青山,你一样不会快乐。”
“快不快乐不重要,我只要你。”
如果这句话是在五年前对她说的,她相信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跟他走,不计后果。
可现在,终究一切都回不去了。
林嫣没打算跟他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这些天,他们已经讨论过无数次这样的问题,每次说到最后都成了死结,根本解不开。
显然争吵,冷战或者愤怒都解决不了。
只能靠他主动放弃,但目前来看有点难度。
除非用傅奕怀跟她说的方式,下药强绑。
之前她还没坚定的意识到必须这么做,但此时此刻,她觉得必须这么做,不然这个问题永远得不到解决,他们永远都在痛苦。
他的一双铁臂紧紧的拥着她,呼吸喷在她的脸侧,脖颈,有些微痒。
她抬起一双小手,撑在他的胸膛上,偏头躲着他,不让他继续靠近,“傅青山,你别碰我,我腿有点麻了。”
傅青山低低的嗯了一声,林嫣以为他会照顾她的情绪立刻后退,没想到他直接将她稳稳的抱了起来,失重悬空的感觉让她忍不住的低呼出声,嗔怒的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傅青山……”
她怕摔下去,一双柔软得仿佛没有骨头的双臂缠在他的勃颈上,皱眉问他,“你抱我干什么?”
“你不是说你腿麻了,我以为是让我抱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让你离我远点,赶紧放我下来啊。”
林嫣平时看着天不怕地不怕,但她其实特别怕黑,怕打雷,喜欢热闹怕一个人,更恐高。
所以她才会说自己是个很糟糕的人,看似完美,其实徒有虚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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