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黄帝居住的玉仑虚境,传言之中并非是稳固的,而是悬于半空之中。”
老头儿眯了眯眼睛:
“上不着天,下不沾地,既不受上天所束,也不受地府所管,超脱于三界之外,自成乾坤,便是在这里了。”
这里环境清幽,湖水碧蓝清澈,湖上轻烟袅袅,若非那水实在太过阴毒,确实像是一处神仙居所。
“但是要想达成这样的地方,便需要有东西支撑,将其架住。”
而这个支撑的东西,便是龙气了!
普通的龙气还不行,还需要以九龙的怨念,孕育出传说之中的龙王。
唯有龙王之气魄,才拥有足够的力量,将此地托住。
“上不着天,下不沾地,不受天地管束,超脱于三界之外,自成乾坤居所。”
宋青小将他的话复述了一遍,接着才问:
“那居住在其中的人,岂非不上天成仙成佛,不入轮回之中,也就是说,躲在这乾坤境里,便能长生不死了?”
相叔愣了一愣,脸颊肌肉重重抽搐,接着摇了摇头,咧嘴笑道:
“宋小姐,那都只是传说,当不得真,当不得真的!”
“是吗?”宋青小微微一笑,反问了一句,相叔的表情便十分严肃:
“当然是真的,否则我当年干嘛要出去呢?躲在里面不就行了?”
宋青小不置可否,相叔刚松了一口气,接着便听她又发问道:
“那托住了玉仑虚境的龙王,和这里每隔三年的祭祀,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语不惊人死不休,原本还算勉强镇定的相叔,听了她这话之后,顿时被一口口水呛住,发出一阵嘶心裂肺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
独眼老头儿脸上的神色极为复杂,恐惧、害怕、忐忑……种种神情相揉合,形成一种令人难以形容出来的眼神,盯着宋青小看,仿佛见了鬼似的。
这种秘密被揭开之后的震惊表情,比在黑水河上时,宋青小提到他脸上的伤是被‘人’以手抓破的更严重。
“咳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在九泉之中来回响荡,他咳嗽之时震动的力量,甚至带得船身都在抖。
平静的湖面仿佛也因为这船的动荡而掀起波澜,开始发出‘哗哗’的响应声。
相叔的表情更害怕了,他浑身都开始发抖。
“我……”
他话音未落,那捧着伤处的年轻人终于熬不住了,气若游丝的开口:
“相,相叔……”他直喘气,人已经坐不稳了,倒在同伙肩头:
“还,还,还有多久?”
几人说话的功夫间,他的手掌又肿大了一倍有余,表面的皮肤此时显得腐朽而又脆薄,被膨胀的肉一撑,便裂开数道纵横交错的撕裂口。
大量黄水溢出化为冰晶将伤口封住,使得他的手看上去像是一个裹了面包糠后的巨大汉堡似的,几乎看不出原形了。
可怖的青紫瘀痕从他半个手掌处往上蔓延,直至手腕处的皮肤都隐隐见黑,青年面色青紫,满身大汗,嘴唇也乌青,被他死死咬住,以忍耐这一波又一波袭来的剧痛。
他一开口打岔的正是时候,恰好无意中将相叔的围解了。
相叔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避开宋青小的目光,转头看了这青年一眼,难得好脸色的安抚他:
“快了,快了。”
宋青小倒不介意自己的问话被这青年打断,毕竟相叔哪怕不回答,但他的表情已经胜过一切语言了。
她的视线落到那青年捧着的手掌上,他的手腕骨受魔气侵蚀,已经腐脆异常了,整个手掌如打蔫的茄子,支撑不住上举的姿势,本能的开始以一个十分诡异的角度往下垂落,他却根本不敢伸手去扶。
“我的手,会废掉吗?相叔……”青年痛苦不安的开口发问,说到后来,这个年轻人终于支撑不住,开始哭了:“呜呜……”
他的手已经废了。
魔气侵蚀了他的腕骨,凭他普通人的肉身,根本抵挡不住。
这会儿他的气息已经十分微弱,若是再过一时半刻,恐怕命都悬了。
相叔对此心知肚明,但嘴上却道:
“不会的,不会的,进了玉仑虚境,会有……”他险些说漏了嘴,幸亏及时止住:
“……人救你的。”
他说到这里,不免有些遗憾的看了那坐在宋青小身边的青年一眼。
在九龙窟时,他曾向宋青小讨要财物被拒,但这个女孩子承诺,会救他一命。
先前几人都伸手下水,唯独品罗在伸手之时,被宋青小及时出手拽住,免去了他一劫。
此时相叔心中不免在想,如果当时宋青小没有拦住他便好了。
若那会儿手伸进了水中的是品罗,他出事后,这个姓宋的女娃子会不会袖手旁观呢?
她来历莫测,表现神秘,能在这湖水之中伸手拨水自如,显然非同一般人物。
如果受伤的是品罗,她有没有什么方法帮他呢?
要真是如此,自己便可以看出一些她的来路,到时进了玉仑虚境,也好提前跟里面的‘大人’说。
真是可惜了!
相叔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他的目光从坐在宋青小身旁的青年身上一扫而过,直看得品罗毛骨悚然,却又不明就里的。
“宋小姐。”相叔顿了片刻,突然开口。
他一路之上被宋青小数个问题逼得招架不住,恨不能宋青小不要再关注他才好,却没想到这会儿又主动出言招呼:
“老头子看你似是有些本事,不受这泉水的影响,”他说到这里,话音一顿,又看了气若游丝的青年一眼:
“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先救救这孩子的手腕,暂时止住他的疼痛呢?”
他这话将一说完,那先前还要死不活的青年顿时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噌’的一下坐直了身体,一双蒙了灰气的眼睛之中顿时闪出璀璨光泽,充满了希冀,盯着宋青小看,像是一下将她当成了救命的稻草似的。
不止是他,就连品罗及另外一个半撑住同伴的年轻人也都跟着转过了头,哀求般的盯住了宋青小。
那品罗眼中露出几丝希望,正如相叔所言,宋青小先前以湖水净手的举动被众人看在眼中,说不定对于这湖水,她有治疗之法呢。
宋青小微微点了点头:
“将手砍了。”
她话音一落,几人便都倒吸了一大口凉气:
“嘶!”
相叔这辈子也算是经历颇丰,早年在鬼门关前走过,一生又与尸体、阴气打交道的时候多,本人也是自认心狠手辣,并非善茬。
可无论他怎么冷血,却也自认做不到像宋青小一样面不改色的当着人家的面说将手砍了,把命保住。
那种平静里透出的残忍,才反倒令相叔细想之下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在开玩笑吧?”
相叔说到这里,便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
果不其然,宋青小说道:
“我跟你说过了,我从来不开玩笑。”
她这句话,在提到相叔伤口之时便说过,这会儿又再次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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