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苏拉与应小檀分跪在两侧,呼延青玉则坐在赫连恪身旁,替他细细地往手背上涂抹着药膏。府上养聘的郎中刚刚退下去,赫连恪因为强压着痒意不敢去挠,面部表情显得十分扭曲。
女眷们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触及赫连恪的霉头。
直至呼延青玉用纱布替赫连恪包好双手,她方开了口,“真是作孽的……怎么惹上了荨麻呢?咱们府上何曾种过这些东西。”
早在达苏拉被赫连恪派人“请”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地上摊着的那两件裙袍。惊诧与恼恨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应小檀脸上,呼延青玉自是没有遗漏掉达苏拉的这番表现。此时状似无意地挑起这个话题,不过是要给赫连恪一个发作的导火索。
果不其然,赫连恪冷笑一声,隐含戾气的眼神堪堪落在了达苏拉身上,“本王早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等作弄人的本事?这衣服穿在谁身上,都是一样的下场吧?”
冰冷的口吻,仿若他审问的对象根本不是自己的妾室。
应小檀用余光去觑达苏拉,达苏拉满面委屈,替自己分辩,“我哪里想到这个贱婢会让王爷碰到衣服!她自己不穿,反倒拿出来给王爷,照我看,是她居心叵测才对!”
达苏拉梗着脖子与赫连恪撕扯,将旁边一动不动的应小檀衬得愈发安沉如玉,呼延青玉微微一笑,插嘴道:“妹妹这话有趣,难不成小檀早知道你在衣服上洒了荨麻?”
赫连恪阴郁的目光从三个女人面上一一划过,最后定在了应小檀身上,“应……小檀。”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你抬头。”
应小檀心里一跳,她确实是早就知道荨麻的事情,也确实是她故意让赫连恪碰到那衣服的。这法子算不上高明,但她也自问并无疏漏,须臾的紧张淡去,应小檀缓缓抬眼,与赫连恪四目相对。
“把你适才跟本王说过的话再说一遍。”赫连恪的眼神并没有应小檀预料中那般阴骘,仿佛怕她惊惧,还带了几分宽和意味,“你怕青玉心有芥蒂的那番话。”
应小檀脸上有一闪而过的迷茫,思忖片刻,才温软开口,将自己先前的说辞重复了一遍。
言罢,赫连恪淡然望向达苏拉,“自己心思不正就罢了,这样下作的手段,真是辱了本王门楣。”
不是斥责,更非怒骂。这样可有可无的态度,才真正叫人心慌。
达苏拉适才还理直气壮的态度霎然崩塌,不可置信地诘问道:“王爷……王爷难不成要为了一个汉人惩罚我吗?”
呼延青玉适时地出面推波助澜,“妹妹此言差矣,且不说最后沾上荨麻的人是王爷,单你这份心思就是错了,若传出去,王爷的脸面往哪儿搁?”
赫连恪握了一下呼延青玉的手,脸上透出似笑非笑的意味,“到底是青玉识大体……你既觉得本王为了汉人罚你是对你的辱没,那本王即刻便拟奏上陈,向父皇禀明你有意谋害本王,请旨赐你一死吧。”
他说得云淡风轻,仿若根本不将一条人命放在眼里般。
饶是应小檀置身事外,也不免生出几分兔死狐悲之感……萨奚人草菅人命,竟成如此常态。
此时此刻,达苏拉终于吓得面若土色,膝行几步上前,猛地抱住赫连恪双腿,“王爷……妾身可是皇上赐给您的,您不能这么栽赃妾身……王爷!”
赫连恪积攒已久的戾气在这一刻尽数爆发出来,他抬腿狠踹在达苏拉胸口,女人的身子往后仰去,重重地砸在地案上。
应小檀险些被达苏拉撞到,忙不迭往一旁歪去。正这时,赫连恪开口道:“把这个女人给本王拖下去,她既喜欢把衣服送人,就将她房里所有的衣裳给本王绞了,叫她好好闭门思过,没有本王诏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出了这桩意外,赫连恪便没再跟着应小檀回去,而是顺理成章地留在了侧妃房中。
应小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一夜,好睡无梦。
未料想,翌日她刚醒过来,耶以便隔着门板,催她快些洗漱,王爷与侧妃都在正房等她,一道进早膳。应小檀未敢多耽搁,归置妥当就赶了过去,彼时,呼延青玉正在为赫连恪上药。
来都来了,免不得碍着面子,关切一句,“王爷手上的伤可好些了?”
赫连恪的眼神从应小檀脸上扫过,带了几分好笑地答:“这算什么伤?你先坐吧,赶紧吃饭。”
在王府上住了十来日,应小檀业已发觉,萨奚人非但没有汉人那么多规矩,甚至尊卑上都没有太多讲究。只消她不触怒赫连恪与侧妃,没人会在小节上与她计较。
是以,她不多推拒地坐了下来,却仍是等着两人入席后,方举筷用餐。
也许是一夜安眠,尽管赫连恪手上还缠着两圈纱布,但他的神清气爽不容忽视,连呼延青玉也是有说有笑地替他布菜,仿佛昨夜的不快根本没有发生。
触及应小檀带了几分猜忖的眼神,呼延青玉笑意一浓,“傻妹妹,快些用,一会儿有好事等着你呢。”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