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药的事最终在达苏拉“暴毙身亡”的结局里收尾,说来有趣,直到达苏拉临死前,赫连恪也没有与她再见一面。
达苏拉自己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而赫连恪也近乎逃避的,不肯在人前提及她半个字。
像是生怕在这个所谓的真相背后还有什么故事一样。
发丧当日,呼延青玉与应小檀对了一个“你知我知”的眼神,目送着达苏拉的棺椁离她们远去。
同一天,四王向赫连恪提出了辞行。赫连恪也没多作挽留,兄弟二人相视一笑,赫连恪道:“达苏拉的事,还得麻烦四弟,替我在父皇和大哥面前多遮掩遮掩。”
四王答应得爽快,“三哥放心吧!”
达苏拉毕竟死得不光彩,又担着御赐的身份,旁的倒也罢了,怕就怕有心人从中另作文章,变成赫连恪的一个话柄。
伴随着四王的离去,喧闹的庄子终于宁静下来。
此行真正的来意也总算被赫连恪想起,他低笑着敲了敲桌面,喊进了福来寿,“去,叫人装半筐子的石榴给你们昭训送去,跟她说本王今晚过去用膳,叫她准备一下儿。”
福来寿一愣,“王爷说得是……哪位昭训?”
赫连恪笑意全收,“还有哪位?”
福来寿这才回过神,连忙给自己一巴掌,赔着不是,“是奴婢糊涂了!王爷恕罪!”
鲜红的一大筐石榴摆在屋子里,连应小檀都险些忘记了这回事。
花末儿倒高兴得很,赶忙掏了几个铜板,谢过送石榴的农户,“主子,这石榴个儿可真大!您快来看啊!”
应小檀有些走神了,拾起其中一个,怔怔地对着它发了好一会儿呆。花末儿瞧不懂应小檀的表情,探着身子凑近,小声问道:“主子怎么了?不想吃了?”
“不……我是在想……”她转过头,“我在想,良娣那么得宠,怎么一直没有孩子呢?”
赫连恪女眷不多不少,但膝下子嗣确实稀薄。
算日子,良娣跟了赫连恪少说也有五年,这样的恩泽雨露,怎么会怀不上呢?
花末儿也被应小檀说得一愣,半晌才反映过来,“主子怎么突然想起这一碴儿来了?”
应小檀勾唇笑笑,一边抛接着手里的红石榴,一边朝罗汉床上走去,“没什么,盯着多子多孙的石榴,就想到王爷身上去了……花末儿,你说,侧妃这个人怎么样?”
“唔,奴婢和她没什么接触,这可不敢乱说。不过……奴婢大胆跟您说句闲话,侧妃把茉尔珠分派给您的事儿,可真有点不地道。”
应小檀乜了眼花末儿,含笑轻斥,“不敢乱说还满嘴闲话,你真是自相矛盾。”
她没接花末儿的后面的话茬,已是默认的态度了。
但……好在,侧妃的所作所为,也仅止于不地道而已。没有人伤天害理,没有谋人性命,比起娜里依可要磊落多了。
借着赫连恪的光,应小檀吃到了来庄子上以后,最丰盛的一顿晚膳。干净光鲜的少女,一顿饭后立时变成了餍足的猫儿,斜着窈窕身段靠在软榻上,一动也不肯动。
赫连恪站在博古架旁边喝茶消食,居高临下地望着应小檀,“看你这一身懒骨头,爷早晚要给你板过来。”
他说话都带着笑音,有些久违的轻松感。
情不自禁上扬的嘴角,气定神闲的姿态,应小檀单是看着赫连恪,就能猜到他此刻的心事。
赫连恪其实从不曾真正地怀疑过娜里依,与其说他后来的怀疑是针对这个女人,不如说,是他自己疑心起了自己当初的判断……天潢贵胄,对人心的掌控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一旦失控,怕就是从云端坠落的时候。
当他重新确认自己的判断没有迷失,这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一定大大地取悦了赫连恪。
可惜啊……应小檀展眉轻笑,只要有一个机会,让赫连恪知道娜里依真正的为人,娜里依恐怕就再无翻身之机了。
“王爷,吃石榴吧。”纤纤素手剥开已经切得差不多的石榴,食指在红珠儿上一捻,饱满的果实便扑扑簌簌地落在了天青釉的玉盘里。
赫连恪抓起了几颗石榴,轻轻一咬,甜腻的汁水便溢满唇舌之间。
他忽然起身,压住了还在专心致志剥皮的应小檀,凑近了含住少女的娇软唇瓣,甜意漫在两人之间。赫连恪双手一收,拥住了应小檀,“还是你甜。”
应小檀靠着他笑,“王爷记得我甜就好了,想要的,无非是您的惦记。”
“这话怎么说的,本王还不够惦记你?”身子一歪,倒在了应小檀身边,两人都是调整了一下,换成了互相拥着的姿势。
应小檀还在一心一意地剥石榴,赫连恪贴着她耳边,耐心地开解:“庄子上的事,都是意外,叫你受了委屈,本王也内疚着呢……这不是才查出达苏拉,本王就替你料理了?都是为你撑腰呢。”
“那查出来要是良娣呢?”
“不会是她。”赫连恪把应小檀搂得紧了点,“小檀,不会是她。”
温柔乡里多消磨,第二天临近午晌,赫连恪和应小檀才起了床。
梳洗过了,赫连恪又准备带应小檀到山上去走走。秋日里,鹄山上最美的景致莫过于满山红枫,如霞似火。谁料想,才吩咐福来寿去备马,娜里依竟就来了。
她一身旗装,衬得人英姿飒爽,应小檀明显得感受到赫连恪眼睛一亮,原本揽着她的手,也松了几分,“娜里依,你这是……”
“听说王爷要出去转转,我也有日子没骑马了,来凑个热闹。”娜里依手里握着个短鞭,笑容明亮,“王府的事撂不开手,我明天还得赶回去……就这么一次机会,王爷总不会还要坏了我的兴致吧?”
赫连恪脱口想要答应,却还是下意识地刹住,侧过首,询问身边的少女,“小檀,你想不想和良娣一起?”
不想,有用吗?
应小檀得体地抿了抿嘴角,笑得温柔小意,“当然想呀,人多才热闹呢……青玉姐姐这阵子也是劳心劳力,不如把她也叫上吧?”
你来碍我的眼,自然也有人能替我刺你的心。
果然,娜里依眼神里透出点不大痛快的意思,而赫连恪却是爽快地称好,“福来寿,你去请侧妃吧。”
一行人出了庄子,正准备往山上去,娜里依却道:“牵了马,不好好跑怎么行?王爷难道不陪陪我吗?”
赫连恪朝她纵容一笑,“你想跑,本王自然奉陪,就怕一会儿跑起来,你追不上来,又要闹脾气。”
娜里依也不理赫连恪的揶揄,扬眉掠他一眼,便又转向呼延青玉,“侧妃也是咱们草原儿女,怎么?现今倒跟那汉人似的,畏畏缩缩,不敢上马了?”
一边说,一边去觑应小檀。
四个人里面,唯有应小檀是汉人,也唯有她不会骑马。娜里依话里有话,人人都听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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