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应昭训到了。”
“叫她进来吧。”
裕湘院中,因赫连恪的到来,廊下明灯高悬,室内暖如煦春。
娜里依正柔若无骨地靠在赫连恪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应小檀眉峰一皱,裣衽行礼,“王爷万福。”
赫连恪一下接一下拍着娜里依的背心,根本顾不得置理应小檀,“好了没事了,本王替你做主呢……今天父皇母妃都问起你了,很挂记你的身体。”
应小檀半蹲在一旁,眼神由尴尬转为隐怒。
“连区区一个汉人都踩在我头上大吼大叫,为个找不到的婢子罢了……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皇上和娘娘……”
恶人先告状么?
应小檀抬起眼,悄悄望向娜里依,巧的是,娜里依也正盯着她。娜里依半低着脑袋,纵使涕泪横流,也不忘扬眉朝应小檀挑衅,微微勾起的嘴角,透着得逞的笑意。
尤其是,当她看到应小檀不甘地攥起小拳时,娜里依脸上的笑,更深了几分。
应小檀银牙紧咬,逼着自己没有发作出来。
果然,娜里依又道:“还说什么她也是良娣……我真真心心地跟着王爷,何曾计较过名分?若是这样也能由得她一个汉人欺负上来,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印象里一向直率洒脱的女人,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赫连恪惊诧之下,免不得生出心疼。他一面拥着娜里依,一面厉声呵斥,“应小檀!你……你怎么了?”
昂扬的话音急转直下,他皱着眉,生生把准备好的骂词咽了下去。
原本还福着身的应小檀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地上,若说娜里依哭得是柔肠百转令人心碎,应小檀哭得就是惊天动地骇人听闻。
像孩子一样抱着腿,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那委屈得架势,半分不逊于娜里依。
赫连恪一阵头疼,“别坐在地上,你胳膊上还有伤,仔细受凉!”
娜里依更是瞠目结舌,适才还压抑着怒火,好像随时就会爆发的应小檀,怎么霎霎眼的工夫,也哭了起来?
这……激将法,怎么不奏效了?
“好多男人……”应小檀本就受了惊吓,只消一闭眼想想刚刚见过的场面,她的眼泪就根本止不住。甚至毋须伪装,惊恐的神情,自然而然就写在了脸上。
“什么好多男人?”
“柴房……良娣让我去柴房……好多男人……”应小檀身子也跟着颤抖起来,“王爷!”
撕心裂肺地一声呼喊,赫连恪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把应小檀从地上直接抱了起来。
“不怕不怕……先把话说清楚,怎么会有好多男人?后院里什么时候进过男人?!”
王府里前院固然有赫连恪的男性宾客,但后院一向是只有内侍的。见到什么不干净的吓着了?见到娇娇小小的应小檀,赫连恪下意识地往简单的地方去猜,“你是说内侍?他们怎么了?”
“不是内侍!”什么样是真正的男人,应小檀岂会分不清楚?她哭得滔天,用力一吼,甚至带出了一声响亮的哭嗝。
明明毫无美感,却让赫连恪心里跟着一疼。
袒露在他面前的,女人真实的恐惧和潜意识里的倚赖……赫连恪根本顾不上去管娜里依,伸手把应小檀往怀里一圈,“不哭,后院里怎么会有男人?他们……欺负你了?”
仔细端看应小檀的衣着,确实狼狈极了,出宫时还光鲜亮丽的翠青马面裙,此刻竟染了不少灰污。
赫连恪神情立时严肃起来,娜里依在他身后拽了他衣袂几下,也被他不耐地拂开。
应小檀还在打嗝,“我不知道……不知道……良娣让我去的,我要找花末儿,良娣让我去的……”
赫连恪猛地回过头,“你让她去柴房?那里怎么会有男人?”
“这……我……”娜里依被突然发难,俨然还没准备好说辞,“不是我让她去的,我不知道那里有男人啊。”
赫连恪岂是三言两语便被哄住的人?
应小檀没来的时候,自然是娜里依哭得可怜委屈,有了一个哭到浑身发颤的对比,谁是惊恐委屈,谁是惺惺作态,此时也高下立断。
赫连恪眉峰一点点挑高,“你刚才不是说,小檀来找你问花末儿的去处了吗?你是怎么让她走的?”
“我……我只是说,有可能在柴房,我又不是先知……”
“就是在柴房!”应小檀一把抱住赫连恪的胳膊,“他们……他们一起欺负花末儿,花末儿比我还小啊王爷,花末儿又不是做粗活的,怎么会去柴房呢?”
赫连恪斜睨着眼看向娜里依,沉静地等着她的解释。
娜里依却已是有些慌乱,“你问我我问谁去!我们萨奚血气方刚的男儿,看上你的丫鬟,该是她的福气才对!不过是个下等的汉人,有什么了不起……”
应小檀一抽一抽地收住眼泪,“良娣,我可没说是萨奚男人,也没说他们是怎么欺负的花末儿啊……”
白着一张小脸,眼神里却闪出精光。
娜里依立刻发觉自己中了圈套,哑口无言地指着应小檀,想发作却无从指摘,磕磕绊绊了许久,只是恨恨道:“我胡乱一猜,岂知就猜中了呢!”
“恐怕良娣还真是先知了。”应小檀适才哭得厉害,这会儿又忍不住打出了一个嗝儿。赫连恪一边替她拍了拍背,一边听应小檀带着哭腔嘟囔,“既猜中了花末儿在那儿,又猜中了什么人怎么欺负了她……那良娣猜猜,我是来做什么的?”
“你想做什么?”娜里依警惕地盯着应小檀,她眼里的防备和慌张,甚至连赫连恪都清晰地看了出来。
应小檀抬起头来,一脸无辜,“这个良娣倒想不出了吗?原本就是我请王爷来后院的,谁知王爷停在了良娣您这里,我自然是来找王爷的了。”
美人计……苦肉计……就娜里依这点伎俩,应小檀岂会看不穿?
强忍着心里的愤慨,应小檀心知,在没有万全把握置娜里依于死地时贸然发难,只会让赫连恪已经倒向自己的天平,重新倾斜回去。
摸到赫连恪的手,应小檀轻轻捏了捏,“那……王爷现在可以跟我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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