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福来寿说话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痛苦至深的尖叫。
“福来寿!”
赫连恪蓦然站起,不可思议地望向娜里依,“娜里依,你在做什么!”
福来寿大腿上血流如注,一把镶着红宝石的匕首深入肌理寸许,福来寿痛不可抑,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赫连恪朝福来寿走了几步,神情紧跟着又是一变,“娜里依!这刀……这刀不是太子的吗?!”
从太祖时起,这把红宝石刀柄的匕首就开始象征着萨奚人权利的交接,这还是皇帝钦赐太子之物,怎么会流转到娜里依手里?!
无数种猜测从赫连恪心里流转而过,娜里依见他紧盯着那刀柄,后悔之情像是八月十五的钱塘江潮,一**惊涛巨浪,拍在心间。若非知道这匕首削铁如泥,可以拿来在关键时刻保命,否则,娜里依一生都不想将它示于人前……那是她最后的退路和依靠。
娜里依脸色一点点变白,狼狈地辩解:“王爷,不是你想的那样……”
“本王想的哪样?”赫连恪冷笑一声,嘴角无所谓地勾起,“如此贵重之物,大哥都肯交到你手上,难怪本王的性命,都尽在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手中任意玩弄!”
他恨得咬牙切齿,十指紧拢,绷成两个骇人的重拳。
福来寿却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地拽住赫连恪的袍角,喃喃道:“王爷……看信……信……”
赫连恪闻言,重新从桌上取出了那封摆在最上头的信,是写给福来寿的……讲得是赫连恪不在王府期间,府中人的来往。
短短一张信纸,却让赫连恪看得心惊胆战。
出入王府有不少人是打着奉太子之名的名头,赫连恪不在府上,侧妃又不敢拦,就这样,两个月的时间,太子的人竟大摇大摆地来往于他的府邸,与他的女人……暗通款曲……
赫连恪勃然大怒,将信纸重重砸在娜里依的脸上,“贱妇,你自己看看!看看你还有什么狡辩之词!”
承载了赫连恪力道的纸笺,狠狠从那张花容月貌上划过,锋利的纸缘霎时在娜里依的脸上留下了一道纤细的血痕。
娜里依吃痛惨叫,捂着脸朝一边倒去。
记载着她的屈辱的纸,轻飘飘地落在她脸上,遮去她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只剩下那再也风光不起来的半边伤脸。
“我没有!”娜里依蓦地扭头,狠厉的眼神直直射向福来寿,“都是这个狗奴捏造的!拿来编排我,算计我的!”
娜里依睚眦欲裂,几乎凄厉地大喊:“福来寿!你说!是谁指使你的!是不是呼延青玉?还是呼延青媛?!她们姐妹两人没一个好东西!”
“你放肆!”呼延青媛重重拍案,美目冷冽,天生就有一副不容旁人违抗的气度。
娜里依也不理她,眼神在房间里逡巡,最后死死地定在应小檀身上,“你说?是不是你!应小檀……汉人没一个好东西,一肚子坏心眼!对了对了,你是汉人,福来寿也是汉人对不对?!一定是他帮着你陷害我,一定是!”
随着这句话,赫连恪也不由得转向应小檀。
应小檀心里一惊,嘴唇翕合,正欲开口解释,赫连恪却挪开了目光。
“娜里依!”他一字一顿,几步走到了娜里依面前。“你自己做得腌臜事,还想再扣谁几盆脏水?你当本王是傻子不成!”
他一把攥住娜里依的衣领,将人生生提了起来,“太子之前送你的簪子,本王记着你一直珍而重之的收着,如今却不见了,你告诉本王,你还能在本王的王府上找到它吗?父皇赐给太子的刀,现下他也给了你,本王亲眼见你拔了出来,这难道,也是有人陷害吗?本王宠你X余年,顶着父皇、太子的愤恨,大妃和呼延族的不满,将你纳了房……你自己说,本王亏欠过你半分吗!!”
衣领勒着娜里依的后颈,她每挣扎一下,都带来切肤的痛。
可这样的痛也比不过心里的遗恨,恨啊!
她恨这天下每一个人,恨她父亲一心要把她嫁到皇室,恨太子对她苦苦痴缠,恨三王对她爱不够深,恨这邺京城没有草原的辽阔,恨这王府锁住了她的青春!
都怪他们!
毁了她明明最纵情惬意的一生!
更恨!恨吃里扒外的呼延氏,一个劲在皇帝面前吹嘘汉学,恨他们家里两个女儿,既没姿色又无出身,竟敢骑在她头上撒野逞威!
恨应小檀,区区一个汉人,竟害得她先损了达苏拉,又失了赫连恪……最终落到这步田地!
“赫连恪!”娜里依咬牙切齿,“我咒你和你的女人都不得好死!你的大妃侧妃,还有妄想胜过我去的应氏!都别想落得好死!”
挣扎在赫连恪的手上,娜里依竟还是挤出了一个飞扬跋扈的笑,“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不怕太子和我爹,你就杀了我,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她用激将法,赫连恪却并不上当。
“本王不怕杀一个你,只怕脏了自己的手。”赫连恪猛地松手,娜里依重重摔倒在地上。
满室安静中,唯有赫连恪低沉的声音,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来人啊,把这个荡妇拖出去,送到白虎左卫的军营里。”顿了顿,他冷笑,“不必说身份,叫兄弟们玩个痛快!”
·
这一年的除夕,在极死沉的气氛中到来。
赫连恪亲笔写了福字赠予府上众人,也未能缓和大家惶恐的情绪。
若说唯一有谁看起来一派从容,那也只有大妃了。
她从搬入王府后的第三天,就入住了正殿后头的春晖殿,然而,有了女主人的三王府,并不显得那么有条不紊,或者说,局面反倒更混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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