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欢却看都没看他,两眼紧紧地盯着裴怀弈,张了张口,好半天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却很坚决的询问:“裴怀弈,刚才的那个男人……你认识?”
任培勋见她的样子不禁蹙紧眉,身体靠过去就要拉郁欢,却被她狠狠一躲,而她的眼睛甚至根本没有看向他。
她的眼眶有些红,眼底有些湿润,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睁得又圆又亮,一瞬不瞬地盯着裴怀弈,似乎是不想放过他一点点微弱的神情变化。
在场的两个男人都震惊地看着她,眼神深沉如海,泛起复杂不明的情绪。
随后赶到的三个女人也震惊且意外地看着郁欢。
这样的郁欢,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
脆弱的仿佛一个玻璃娃娃般一碰就碎,却又觉得她不似在人间,灵魂飘渺的犹如浮在半空中……
所有人都知道,她在等待,执着地等待一个什么……
裴怀弈眼神冷冽而复杂,不忍直视郁欢的那双眼,微微偏转了目光,眼底一片幽冷,垂在身侧的手指捏的指节泛白。
“我问你!那个男人……”郁欢的声音已经颤抖,却更坚决,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后背忽然一凝,接着一道她熟悉到永刻记忆中的魔音传来——
“对了,老五,刚才我有一句话忘记说了……咦?你们谁啊?”
在郁欢她们身后,刚才那个男人去而复返。此刻他一眼看见这四个陌生的女人,眼神瞬间闪过一抹惊艳。
一个个都挺漂亮嘛……
其他三个女人一见这男人猥琐的小眼神瞬间都冷了脸色,唯有郁欢一动不动,身体仿佛僵住了。刚才她那么激烈地询问裴怀弈,此刻她却像是没有勇气转身去看男人。
“什么话?说!”裴怀弈声音微扬,眉目间神色冷厉。
那个男人回神,也没注意到郁欢的不对劲,悻悻地道:“老头子这个月六十大寿,你爱回不回,反正我话带到了。”
说完他又多看了几个女人一眼,淫笑一声,这才一脸得意地离去。
男人走后,周围的空气好像都凝固住了。
郁欢缓缓抬起眼,直直地盯着裴怀弈,她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一步步走到了裴怀弈的面前。
其余几人的呼吸,瞬间都紧了紧。
裴怀弈依旧妖艳俊美,那双妖魅的丹凤眼此刻沉黑若渊,薄唇讥诮地上扬,笑意却不达眼底。
郁欢盯着他的眼,心中的那股怒气无法抑制地奔腾,她冷冷地问出第一句:
“你是明耀堂的人?”
裴怀弈和任培勋显然一震,他们没有想到郁欢竟会说出这个……
一瞬间,两个男人的神色异常冷峻而沉肃。
明耀堂,一般人自然不会知道这是什么,但但凡有点接触社会底层或是游走在社会边缘地带的人无人不知!
明耀堂——本市最大黑帮组织,其势力遍布本市以及周围各市,其外在势力甚至涉及到东南亚等国。
郁欢见他神色微变,沉默不语,心中其实都已经明白了,却仍旧是有些不甘心,顿了顿,慢慢问出第二句:“刚才那个男人……是你的什么人?”
能够以那样的语气说话……又说什么“老五,老头子”……
该不会是……
裴怀弈忽然呵呵低笑出声,笑声充满讽刺,到了这时候,他若还看不出来郁欢的某些特指那他也太蠢了点,反正也掩饰不了什么,他索性大方地道:“是我大哥,同父异母。如何?”
郁欢倏地上前一步,紧紧抓住裴怀弈的两只胳膊,情绪有些激动地道:“那我问你,四年前,你大哥……他是不是在光明街那一带收过高利贷?”
裴怀弈眉头一皱,声音也变了,“没有,你为什么这么问?”
郁欢一怔,神情有些空茫,喃喃道:“没有?怎么可能……我不会记错的!我不会记错,是他,一定是他……”
裴怀弈的声音有些急切和冷冽,“你到底想说什么?”
郁欢忽然眼神一冷,凌厉地扫视着他:“不可能!我不会记错的,我一辈子都忘不掉他的声音和面貌!他四年前一定在光明街那边出现过!他是不是去了一家民宅要收高利贷?”
裴怀弈的神情忽然一变,眼神也变的沉晦复杂,“你是谁?你……”
突然,他猛地一顿!
脑海中仿佛一道惊雷劈中!
他好像……想起来了!
……
他一直都记得初见郁欢时,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似曾见过,可是他却一直无法确定,尤其是在见到了郁欢的真实面容后,那种似曾相见的感觉更强烈,只是他想了很久却一直没有想起什么。如今见她这几个问题一问,再一联想……
光明街……四年前……高利贷……
裴怀弈的目光直直地盯着郁欢,眼珠子都不会动了,只有口中不可思议地喃喃地道:“是你……原来……是你……”
郁欢从他这震惊又喃喃自语的神情中也知道他终于想起了什么,眼眸瞬间爆瞠,不敢置信地盯着他:“你这什么意思?你当时也在场?你也……”
郁欢说不出口了,只是身体却颤抖的更厉害!
裴怀弈忽然变得沉默,神情肃穆而痛苦,他闭上眼,不再看郁欢也不再言语。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甩在他的脸上,裴怀弈一怔,身体微微踉跄了一下。
郁欢的手仍旧在抖,一直在抖,全身上下无一不在颤抖,就连牙齿都在打颤,神情忽然变得空茫而悲伤,泪水大颗大颗地流下……
“你……”
裴怀弈只发出一个单音节,身边的任培勋已经掠过他,一把搂住了郁欢,紧紧拥着她。
郁欢无力地靠在他的怀中,过了好半晌喉咙里才发出一声近似小兽般的哀鸣。
“呜……”
她一口气终于顺过来,接着便大口大口地呼吸,声音嘶哑而神情悲痛欲绝。
她的三位好友全都看呆了,内心震动很大。郁欢一向坚强开朗,从未有过这样的一面。
她们三人心中隐隐都猜到了一些什么……
任培勋轻轻拍着郁欢的肩,抚摸她柔软的发,动作温柔而缱绻,神情却绷的很紧。
他心底也大概猜出了什么,那种似曾熟悉的揪心感觉再次袭来,让他的一颗心仿佛被车碾过,痛入心扉!
犹记得那日她哭的泪水涟涟,他带她去海边散心,在海边她向他倾诉自己与姐姐的故事,那时候的她与此时相似,悲伤而痛苦。
彼时,他只是作为一个倾听者,为她化解悲伤。
而此刻,他却仿佛感同身受。
他终于懂得——原来,这就是……为她心痛的感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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