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坑中的火势渐小。我见火堆中只有一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分辨不出是什么人,心中骇然:如果这尸体是张道纪的,那跟着我们的那具湿尸在哪儿;如果这是那具湿尸,以之前的情形来看,张道纪自然是活不成的了,那他的尸体又跑到哪儿去了?
我先前闻到的香气混合着脂肪燃烧的恶臭味直冲鼻端。我左右看了看,在岩坑顶上掰下一段树根,在烧焦的尸身上扒拉。那股香气瞬间从尸身下飘了出来。我皱了皱眉,强忍着心头颤栗,用脚尖将尸身微微抬起。一只漆黑色的镂空铁球从尸身下滚了出来。
我觉得那铁球有些面熟,想了想,猛地瞪圆了双眼:这铁球,不是米又的东西么?
我们当初在湘西与米又初识,曾在她腰间见过这东西。于人杰当时觉得好奇,问过这东西的用处。米又告诉我们:这铁球内镶了一层球形的薄铁片,里头养着苗人炼成的虱蛊。
米又说,虱蛊是用苗疆三十多种奇花异草浸泡半年的液体孵化出生的蛊虫,会在铁皮内不饮不食地活上十年。苗疆炼制的虱蛊原是一对,长成后被人为分开,用这样的铁皮小球密封起来。虱蛊在察觉外部环境存在危险时,会通过撞击铁皮的方式,提醒自己的另一半;而佩带铁球的人听到声响,就能感知到周围环境存在危险,从而迅速撤离。
米又说,苗疆炼蛊的女孩,通常会亲手制作两只这样的铁球,一只自己佩带,一只送给自己心仪的男孩,说是这种铁球不仅有预警的功能,也有传音的作用。无论相隔多远,只要一方佩带的铁球发出声响,另一方铁球中的虱蛊也会立马感应到,遥相呼应。
于人杰当时还跟米又开玩笑,说是对小仙姑一见钟情,不介意她送自己一只。米又当时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诉我们,另一只铁球她已经送出去了。我们那时还不知道她心中所属,现在想来,那另一只铁球的主人,定然是王笑了。
米又现在人在地上,这铁球自然不可能是她的;而如果张煜光等人在酒楼暗室中所言不假,王笑已经被王囊仙摄魂,成为任其操控的水尸,那很有可能先前追着我们的那只湿尸,就是王笑本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只铁球出现在这里,也就能够说得通了。
可这样一来,眼前这具烧焦的尸体,就很有可能是王笑。那张道纪呢?
不知怎地,我脑海中突然有了个可怕的想法。
我无法面对,或者承认自己心中的想法,刻意让自己不去瞎想,本想将铁球捡起,想起米又之前说过,铁球中的虱蛊虽然生命力顽强,但不耐高温。铁球遇火,虱蛊被烫死,铁球也就失去了它的价值。想着叹了口气,正准备继续寻找香源,就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脚步声很轻很密,听起来不止一人。我原以为是邹易他们去而复返,转念一想就觉得不可能,一来这脚步声不是从我跌落的木板那儿传来的;二来这脚步声犹犹豫豫的,明显脚步声的主人透着心虚。我顿时警觉起来,忙扑灭尸体上的火星,伏在岩坑中,偷眼往外瞧。
隔了几秒钟,岩坑外一片死寂,我都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我以为自己出现幻听,正准备贴着洞壁再听,那股熟悉的香气又毫无征兆地扑鼻而来。
这次我闻得仔细——那香气,就是从我脚下,岩坑中的裂缝飘上来的。
我用手电筒往裂缝中照去,能看到底下还有空间,突然意识到,刚才听见的脚步声,应该也是从这儿发出来的。也就是说,甄萌很可能就被困在这岩坑下的空间里!
我不知道这底下都有些什么人,不过知道甄萌的下落,联想到她的处境,有可能她现在受制于人,连亲生父母在头顶遭遇不测也无能为力,心中难免替她着急难过。
我试着冲裂缝轻声喊甄萌的名字,裂缝下居然传来小声的回响,看来底下还挺空旷。
喊了几声,无人应答,我拧亮手电,在岩坑中到处摸索,想找到下去的办法,结果发现似乎除了这条裂缝,我所在的洞道与底下的空间,并没有其他连接口。
既然没别的办法,我只能来硬的了。前后跌落两次,我也学了乖,目测即便掉下去应该也不会摔得太惨,这才拿出登山包里的短刀,一下一下地去凿裂缝两边的岩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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