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见杨阿婆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手里还拿了串糖葫芦,也没想太多,抢过来就吃。杨阿婆转身道:“看来是没事了。”
我爷听言,上前摸了摸我的脸,“唔”一声,招手喊她出去。
我边吃边四处看,见自己躺在杨阿婆卧房的床上,床脚还堆着花花绿绿的纸马香稞。
我爷掩着门,似乎在跟杨阿婆商量着什么。杨阿婆有些激动,声音也高起来:“老哥哥,你这次兵行险招,也是合该这娃儿命硬,给捡回来了。可你这么做,会不会太……”
我爷慌忙嘘了一声,感叹道:“我也不知道这么做对或不对。我老了,有些事看得没年轻时明白。人不与天斗,不服不行。这两天我想过了,这事没那么简单。石王八的能耐我最清楚,单凭他弄不出什么幺蛾子,他背后肯定有主儿。我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
我以为我爷要把我扔去喂狼,登时吓得在屋里哭起来。
杨阿婆听见哭声,慌忙进屋安慰,听我说了缘由,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她把我搂进怀里,冲我爷道:“你老江头的脾气,做妹妹的心里清楚。我自然不会劝你,也劝不动。只不过成娃儿机灵着呢,将来可别让他瞧出了端倪,恨你一辈子。”
我爷盯着我看了很久,长叹一声道:“恨就恨吧,我欠他的。”
转天清早,我爷二话不说关了房门,也没跟任何人打招呼,领着我,坐了南下的火车。
打出生以来,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虽然身子还有点虚,但止不住兴奋劲儿,望着窗外的景致,叽叽喳喳问个不停。我爷被我问得烦了,索性闭目养神。
见我安静下来,他突然睁眼问道:“娃儿,你老实跟爷说,你那天在山冈子都见着啥了?”
我不知道他问这个有何用意,把那天纸人儿突然掐我,我见着像他的人影要给我带路,之后又被纸人儿掐,最后醒过来的经过说了一遍。我爷捏着髭须沉吟:“这就怪了,照理该回不来才是……”
我听他说得莫名,问我爷啥意思。我爷想了想,告诉我,石王八对付我的方式和二嘎子不同。二嘎子中的是心作怪,我中的是迷魂法,二者都是鲁班术中的法咒。我的魂是在庙里被纸人儿勾走的。三魂丢了六魄,魂不守舍,很容易被小鬼趁虚而入,制造幻象,伺机夺走肉身。
杨阿婆的法子,是让我爷带我去邪气最盛的死人野口碰碰运气,兴许能在那儿,把我的魂找回来。照杨阿婆的说法,人的精魄被勾走,总要经由阴阳相距最近的入口下阴司。
而死人野口,就是那个最近的入口。
只是这么做格外凶险。我的魂是被石王八设计,用纸人儿勾走的,并非心甘情愿跟着阴差离开,等于是个游离在外的活人灵魂。我爷和我去死人野口喊魂,一来活人踏入死人禁地,本就危险;二来我当时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如果不能让灵魂归舍,那儿那么多冤魂,要是让它们发觉,“我”是个从活人身上脱走的灵魂,很可能会被生生撕碎。
我听得不得要领,问我爷,杨阿婆给他的纸人儿到底有啥用。
我爷叹息道:“扎纸人的纸马香稞,原本只作喜俗颂鬼之用,没有通灵功用。懂道术的人在上面动手脚,这就好比画龙点了睛,纸人儿活起来,任人唯亲,这才真正麻烦。”
先前他从庙墙里取出纸人儿,这迷魂法的法子就算破了,纸人儿自然也就没了灵性,所以石王八的纸人儿已经对我构不成威胁。
人喊魂,魂不会第一时间归舍,总会先托身在最接近阴灵的器物上。
↑返回顶部↑